家在何方


“快考试了,得抓紧时间看书了!”

“可不是,可惜这个时间,恐怕图书馆早就满员了,肯定找不到一个空座。”

“那,到哪去学习?”

“去我家吧!我女朋友今天有课,不回来。”

昔光带着同学兼好友贞明,来到了自己的租赁房内。

很多有了女朋友或者想专心学习考研的同学都到学校周围租房住。昔光租的这个房子实际上是一个筒子楼,只有三层,看那破旧程度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了。好在与学校只有一墙之隔,且价格便宜,自己勤工俭学的收入可以承担。

俩人学了一上午,昔光又炒了菜,做了饭,等女朋友下课回来,三人一起吃饭。昔光的手艺可以,三人都狼吞虎咽,女友连夸说:“你朋友一来,你的手艺见长了。”然后转头说:“贞明得多来,多让他锻炼锻炼!”

贞明呵呵一笑说:“好的好的,以后不去食堂了,给我填双碗筷,以后就在这儿蹭吃了!”

“想得美!想吃得给买菜,交水电费,...对...还有给我的劳务费。”昔光开玩笑地说。

“得得得,我还是过我的苦难日子吧,你这价钱太高,享用不起!”

说笑归说笑,贞明对昔光这小窝的确羡慕。昔光也深感有这么个小窝而幸福,似乎这里就是这庞大城市中,芸芸众生的喧闹下,一处自己的小天地。在这里,昔光有家的感觉,自己的小家!他就是家主、家长,似乎自己终于从那个遥远的、偏僻的山村中独立了出来。


无论时光过得快或不快,等你回头看的时候都是转瞬间。

昔光与妻子在这座城市摸爬滚打了八年,终于,今天拿到了一处40平米房子的钥匙,在第30层,是简装的。两人禁不住兴奋的心情,下班后草草吃了点饭,双双从租赁房赶到他们的“新家”。麻雀虽小,五内俱全。卧室、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都有,只是客厅和餐厅是一处,在门厅,厨房也真是狭小。无论怎样,他们有了自己的家。俩人回到租赁房后,开了瓶红酒庆祝一番,躺到床上已经半夜。昔光翻来覆去不能入眠,他不知道在这座不夜的城市中,有多少人如他般辗转反侧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睡着的。他只知道,城市灯光的幻彩下,梦到了幼时小河的波光,还有在那波光上荡漾的欢笑...他把羊群赶上山坡就同小伙伴们跑到河里捉鱼,到大树顶上掏鸟,到草丛里捉蚂蚱。被闹钟叫醒时,他似乎感到枕头的潮湿。起来,洗刷一番,妻子已经做好早餐,俩人匆匆了事,各自上班。

很快,他们搬到了新家。只是日子还是那样,每天老早起来吃早饭,单车+地铁+单车,三段倒,匆匆赶到单位,下班或是加班、或是应酬、或是单车+地铁+单车回家,每天匆匆、每月匆匆。


搬到新房的当年,昔光和妻子商量着回他的老家过年。参加工作后总是加班,虽然一年也能回去一次,但都是凑工作闲季回去,还从未在春节期间回去过。

除夕上午,两口子在鞭炮声鸣中赶回山村。村里已经通了客车,俩人在村口下车,一路上乡亲们看见的都主动热情地打招呼:“昔光,回来了!”昔光总是满脸堆笑回应:“大娘,我回来了!”“二叔,我回来了!”名副其实的“乡里乡亲”。

昔光对这些熟悉的热情,已经感觉有些陌生和不适,城市里邻里冷漠已让他悄然改变,他似乎已经与这村风乡俗格格不入。终于走到家里,父母早已贴上春联,忙活着下午上坟祭祖的事宜。虽是年年如此,却也年年不同。今年,本家的一位大爷爷离世,要比往年多祭拜一位了。祭拜用什么供品,烧几刀纸、几包元宝,都要商量一下,准备妥帖,免得招人笑话。

下午,昔光跟着族人浩荡的队伍,行至近2公里的墓地。这墓地埋葬的都是本村本姓的先祖。祭拜从最长的先祖开始,昔光跟在队伍后面,遥遥看着父亲和其他父辈们在先祖碑前摆供、烧纸,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祭拜人群按长幼顺序站好、下跪磕头,昔光照样行事。等祭拜到昔光的曾祖时,队伍已经分成了几个小队各自祭拜自家近祖。一次次祭拜中,昔光好似傀儡一般,对着一块块石碑磕头。

回来后,昔光不断思索祭祖的意义。对于这些祭祖的人们来讲,不一定说是迷信,这种仪式根本的意义在于,能够让他们自己清楚自己是哪里来的,最终要去哪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不自觉地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进行自省,不能辱没祖宗,将来以什么面目到底下与他们相见。

晚上,母亲下了水饺。水饺煮好时,母亲先念念有词:老爷爷、老奶奶,各位祖宗吃饭了。然后,分别用茶碗给灶爷爷、天爷爷盛了一只,放在早已摆好了的供品中间,又是各自念叨一番。这才开始给大家盛水饺吃。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母亲先给天爷爷摆了贡、烧了纸、磕了头,又给灶爷爷摆供、烧纸、磕头。然后,我们才吃水饺。吃完水饺按亲疏顺序到村里长辈家拜年。

拜年从早上6点多,一直持续到10多。一路上昔光思索着母亲对神明的祭拜。本质上,这是母亲对公平正义的敬畏和对平安幸福的期盼。平常勤劳善良的她并不是坐等神的恩赐,而是用辛勤劳动和友善来获取想要的生活。这实际是,对善恶报应规则的敬畏。而这拜年,则是对族人邻里的关爱。

村里各家也都如昔光家一样。有敬畏,能自省,能爱人,这都是优良的品质啊!昔光以往从未这样看待村里人们的行为。


初二晚上,昔光和近亲的兄弟十几个在一位堂哥家喝酒。菜是从饭店要的,酒是飞天茅台,是一个堂弟从贵州带回来的。

原来光屁股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们各显神通了。有种大棚的,有开超市的,有修理电动车的,还有到镇上承包保洁的,他们的收入都不比昔光低,但他们为生活、为幸福打拼的干劲和付出,却远比昔光充足。

修电车的兄弟,赶到农忙时节,白天在自家田里干活,晚上修理电车,天天忙到半夜12点。种大棚的兄弟,搭了三块大棚,关注流行蔬菜行情,预估种植蔬菜回收资金,天天扑在棚子里,还要用贷款买的货车各处送菜。

对比之下,昔光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实在也不算什么,有的只是自己脆弱和矫情的内心。

这是一个充满机遇和平台的时代,能不能抓住机遇站上平台,就要看自己的本事。这本事不仅仅是知识、文化、技能,更重要的是奋进的斗志和强大的内心。

家,是温暖的港湾,是安放内心的所在。环境怎样不重要,心能安放便是家。

何处是家?若心够宽广,便可处处安放,宇宙天地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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