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司马楚之(下)
归附
长社也不是久留之地。刘裕只要还活着,还会继续打他的主意。他司马楚之就是刘裕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除之而后快,虽然刘裕已经控制了建康小朝廷。而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对抗一个政权的。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一个足够强大的政权,借用它的力量,完成大业。当时能够抵挡刘裕的政权,大概只有魏国了,虽然也还有其他政权存在,但实在不值一提。很快,上天便给了楚之机会。魏泰常七年,魏军南下,而乱世枭雄刘裕,也于之前死在了建康。趁此机会,楚之来到了魏国,成为了魏国的荆州刺史,征南将军。南下不再遥不可及。
七年之后,宋军北伐。屯兵颍川的司马楚之早已恭候多时。
“你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哈哈!看我怎么收拾你!先让他们再嚣张一阵子,用我们的城墙给他们磨磨刀,让他们把刀磨得快一点,可别还没交手就把刀砍崩了刃,再来说我们捡便宜!”司马楚之抚掌大笑。战场上的一切,已尽在掌握。
魏国的城墙并没有楚之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但宋军的钢刀也确实不再锋利了。宋军攻下了几座城池,也耗尽了所有的气力。魏军的反击如同夏天的雷阵雨一样,突然,迅速,而且异常猛烈。
魏军铁骑风卷残云般的来到长社。楚之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闭上眼睛,仍然能够回想起当时的窘迫。风依旧在吹,只是没那么冷了。楚之挥军疾进,向宋军的主力兵团发动正面强攻。在城墙下面耗尽锐气的宋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宋军溃退。楚之没有停留。又和将军安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了滑台。面对高耸的城墙,楚之回想起在此发生的一幕幕战争游戏。滑台,多少将士长眠于此。当年魏军南下黄河,攻打滑台,数万人在此阵亡。现在,他来到了滑台城下,结果会怎样?未来无法预知,他只能做好眼前的事——攻城。
魏军强攻。一战而下。宋军大将朱修之被擒,俘虏士兵一万多人。楚之本想携大胜之威,一鼓作气,饮马长江,直取建康,但皇帝没有答允他。毕竟,将士们也累了。补给线也拉得太长,就算能打到长江,也顶多看看江面上的水汽,不要梦想着去吃甘蔗。然而,这却是楚之唯一的机会。在此之后,他再也没能向南跨越一步。
北伐
楚之没有像梦想中的那样率军南下,他来到了漠北,准备北伐柔然。在漠北,楚之将迎来新的旅途。
魏太平真君四年冬天,魏军北伐,皇帝御驾亲征。魏军一如既往的兵分数路,寻找柔然主力。只是这一次从一开始就不那么顺利。镇北将军封沓叛逃,魏军的作战计划泄露,此外,这个叛将还出了一个阴险无比的计策。
“魏军每次北伐,都会抛辎重,以轻骑兵长途奔袭,伺机决战。他们之前之所以能成功,全赖于情报的准确。这次,我们不如释放一些假情报,骗骗他们,并且让我们在魏军中的内应散播,让这些假消息发酵。魏军远征漠北,粮草供给非常重要。虽然魏军喜欢长途奔袭,但总不能没有东西吃。如果我们以主力部队袭击魏军的运粮部队,断掉魏军粮草,到时候魏军纵有天大的能耐,也回不去了!”封沓的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没错,这次柔然有他出谋划策,有假消息,有内应,怎么可能会输?
“内应真的靠谱吗?据我所知他在魏国的地位可不低啊。”可汗还是有些狐疑。
“我相信成为魏国皇帝的价码任何人都不会拒绝,除非他已经是皇帝。”封沓捻着自己的短须,眼睛微闭,说道。他对此有十足的把握。
“陛下,我们这次出征,收获不小啊!这么多人来投降,还有这么多的牲畜。柔然这次亏大了!”刘洁对皇帝说道。
“这才到哪里!你是没见过前几次出征,可比这收获大多了。而且柔然主力迟迟没有现身,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追击下去。”皇帝说道。
“那我们会不会追击的速度太快了?我们不如汇合其他几路人马,一起去追击,要不然遇见柔然主力,我们这点人马可不是对手。”刘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魏军此次兵分几路,每一路人马都没有绝对优势。面对敌军主力,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们之所以兵分几路,就是怕柔然主力跑掉,所以每一路都配备了相当多的兵马。而且我们已经和诸将约定好了汇合的时间和地点,误了日期会让敌人跑掉的!传我命令,继续追!”皇帝没有采纳。大军继续追击。
“什么?魏军来的这么快?我们还是快跑吧,这家伙不上当。”封沓对可汗说道。
“情况有变。敌人不上当,我们还可以将计就计。既然魏军不汇合,执意突进,那么他和辎重就离得更远。如果我们能干掉他们的辎重部队,断掉粮草供应,他们会不战自溃,到时候我们回师一击,哼。”可汗用食指顶了一下鼻子,眼皮微闭,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狡诈。辎重部队里也有他的内应。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报告将军!我们运粮用的驴子有的被割去了一只耳朵!”一个士兵走进楚之的军帐报告。
“驴子,丢了一只耳朵。这是什么意思,要发生什么吗。”楚之喃喃自语。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很蹊跷。楚之立即走了出来,四处巡查。他很快找到了那头只有一只耳朵的驴。
“这是第几天发生这样的事了?第一次还是之前有过?”楚之问道。
“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刚刚出塞的时候就开始了,每天都有。”那个士兵回答。
“为什么不早点汇报?!你们是想干什么?等死吗!”楚之少有的咆哮了起来。他的脸变得血红,双眼布满了血丝。旁边的士兵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文尔雅的主帅突然变得如此暴躁。
“现在是冬天,是柔然人最喜欢打仗的季节。我们押送粮草,负责全军的后勤,虽然兵力不多,却孤悬于大军之外,责任是何等的重大!我猜啊,柔然的主力估计就在赶来的路上,等着抢走我们的粮食,把前线大军都困死在冰天雪地里!”楚之走出大帐,对身边人吼道。楚之喘着粗气,发现这股白色的气今天好像特别长。这一天格外的冷,几乎滴水成冰。楚之想出了一个办法。
“不过,没那么容易。”楚之吸了几口寒风,看着不远处的树丛,嘴角向上一扬,又走了回去。
夜半,寒风拼命地吹。柔然骑兵的脸上都挂上了一层不太重的霜。他们紧握着刀柄,感觉不是握着刀,而是握着一块永远都不会化的大冰块,手仿佛已经粘在了上面。冷气从刀柄弥漫到全身,在身体里游走。好像所有的关节都要冻僵了。他们的身体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走在最前面的柔然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看魏军有没有准备。夜空中魏军的大旗在猎猎作响。他们惊奇地发现,魏军连个放哨的人都没有。
“真是天助我也!”领兵的柔然将领说。
然而等他们靠得更近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张大了嘴,下巴用手按都安不回去,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原来魏国人都在军营里披挂整齐的站好了。所有人都把手放在了刀柄上。最外面的一层弯弓搭箭。箭头在月光下闪现阵阵寒芒。
柔然人并不是特别清楚,魏军士兵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帐篷外面站着,不冷吗?他们这一路都快冻僵了,这些被“偷袭”的敌人居然不睡觉,在外面站着。月光时有时无。借着微暗的光亮,柔然人看到了一圈篱笆,好高的篱笆,而且还泛着光,想城墙一样,就是高矮不一罢了。魏军砍到了周围的树枝,编成了篱笆,又在篱笆上面泼水。那泛着光的篱笆其实是挂了一层层冰。只用水和树枝,楚之就把几乎不设防的营帐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城。柔然人面面相觑。他们昼夜兼程,没带重武器,没有任何办法推倒魏军的“冰城”。在楚之和魏国士兵的注目礼下,柔然人撤退了,走的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再不走,天知道魏军会不会过来欢送他们一下、
过了很多年,楚之依然在魏国的北疆。他看着远方,想起当年的一点一滴。是的,之后他再也没能跨过淮河,去打败自己的仇人。直到有一天,楚之想开了。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遗憾。无缘再见台城柳,但无边的大漠何尝不是另一种风景?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