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时常会出现头脑空空的状态。
实习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朝九晚五地乘着地铁,睡得欲仙欲死,或者靠着栏杆装作很酷的样子听会儿歌。
上班摸鱼三件套:聊天网购刷微博。
我的座位靠窗,一抬头就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偶尔也自己写写小说和影评,跟两位朋友运营着一个承载着些许梦想的公众号。
有时候看评论里说,你们真棒。
也会美滋滋地想,能活着接受这些赞誉实在是太好了。
虚荣也好,动力也罢,能够专心致志的时候,干脆就不要自寻烦恼去想为什么要做一件事,只要当下这种投入的感觉够爽。
似乎也不是多久以前,却觉得十几岁的那片天空已经离得太远。
仿佛仅仅一个转身的距离,一个不小心就发觉穿着校服赶公车上学的画面变得模糊不堪。
二十多岁的人整天叨叨着老了老了确实有些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意思,长辈们铁定会一巴掌拍在我的脊梁骨上,声色俱厉地大吼年轻人青天白日的想什么呢!给我挺直了腰板儿好好做人!大好前程等着你呢!
……然而怎样才能提起干劲呢。
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
几年之后,你可能在觥筹交错之间辗转,可能落寞地醉倒在沙发;他可能坐在阔气的总裁办公室里抽烟,可能依旧拿着简历表四处奔波。
而我能不能一厢情愿地把事情想得简单一些。
之前和朋友唠嗑,对方说道,我以后的理想就是,买一块地,种点蔬菜,养一头牛,还有一些鸡鸭。你们呢,下班以后就来我这儿大吃一顿。
想想都有点热泪盈眶。
今天我们又聊到,买块地谈何容易啊。
简直欲哭无泪。
在这样的现实里,没钱是硬伤。
这种时候就很想一起蹲在路边唉声叹气,最好手里各有一小截儿烟头,可以狠狠地摁进土里。
忧伤的理由说不上来,但我想间歇性低潮应该是所有人不得不面对的通病。
敢不敢承认自己在一些猎奇的场合放声大哭过,没有什么契机,也没触你霉头,就是那一瞬间有一种疲惫到骨子里的无力感,但又很想冲老天怒吼老子他妈的招谁惹谁了。
这好像已经成为一种默认的都市病。
每天看起来都很忙,却又惶惶不可终日。
或多或少地为前途和出路而发愁,却又因为形形色色艰难的现状而困于原地。
我记得实习刚开始那一周的某天下午,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上着网,突然心里积压的抑郁就疯长起来。
围绕“意义”两个字展开的自我质疑像蝗虫一样向我蜂拥而至,一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我的人生被抛弃了。
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嚎啕大哭,泪眼朦胧中颤抖着手点开朋友的对话框。
对方似乎在抱怨着什么最近的不顺心,我什么都看不进去,哆哆嗦嗦地打了一行——
“如果你今后的生活里没有我,对你来说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到那时的我的绝望,我只知道要是她当成一句玩笑话敷衍过去,或者嗤之以鼻地觉得我矫情、幼稚、没事找事,那我一定会难过得抬不起头来。
那边很快就回了——
“会。因为没有这样考虑过,所以无法想象会有多大的不同。”
如果要形容一下当时的心情,那就是,被救赎了。
人和人的相处是很奇妙的事情。
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反而无法分享最不可说的心情,只想以积极的面貌来面对彼此,总觉得把太过负面的情绪带过去会不会不太好。而时间点很重要,传达过去的心意很重要,也许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心与心之间的线会啪的一下缩短到零。
前几日,另一个平日里相当开朗活泼的朋友抽抽搭搭地趴在桌上,哭得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地在问着,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我每天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想起上个星期手机里收到的一条短信,对方说,今天不知怎么就伤感了,走在天桥上,突然就泪流满面。
一个在日企工作的同学独自在公司印文件印到半夜三点,她说,我回头看到落地窗里的自己,形单影只的,比鬼还可怜。
还有呢。
是谁深夜把头蒙在被子里啜泣,是谁扒着马桶吐得撕心裂肺哭得面目全非。
我想无论如何,怒放的青春里都有“眼泪”。
责怪自己不务正业,责怪自己蹉跎光阴,责怪自己在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停滞不前里变得市侩而麻木不堪。
可以被人骂“没出息”、“懦弱”或者“拜托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可是哭一下有什么不好的,任性一下有什么不好的。
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说,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
对自己好一点不光是吃顿好的或者买一件漂亮衣服,而是遵从自己的心。
迟早还要学会面对的是人情冷漠。
城市越大,心越狭窄。
也许告别是不必要的,寒暄是不必要的,虚无飘渺的许诺是不必要的,大方承认今生今世再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是不是更干脆一点。
司马迁在《史记》里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此一想,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出国的出国,工作的工作,有的人飞黄腾达,有的人穷困潦倒,大家渐渐地变得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都有七七八八的琐事或者关乎生计的大事要忙,出来聚一聚也似乎没那么轻松自在。
非见不可的理由呢?总比不上冠冕堂皇的正经事。
那么,是不是该把此刻和彼时分得更加清楚一些?毕竟感情再深,闺蜜或者普通朋友,无论是谁,也只能陪自己度过一小段人生而已。
而剩下的跋山涉水和披荆斩棘,说到底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实习结束前的一个晚上,和几个同事出去唱歌。
坐在喧嚣的包间里,我又想起去年的冬天,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上日语班的日子。
从不太熟悉的时候互相假惺惺地夸奖对方“喂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听懂”,到后来肆无忌惮地毒舌着“我说你那个发音真是弱爆了”。
大晚上的坐在街边吃烧烤,记得有人边扒拉着一串韭菜边夸下海口说,以后来日本玩我招待你们啊,包吃包住。马上有人发出“诶诶诶你行么”的十分找打的质疑声。
画面还鲜活着,只是联系人里他们几个的头像已经很少亮起。
回忆并不伤感,结果却还是没能逃出约定俗成的设定。
按日剧里的套路,应该在璀璨的星空下躺成一排,大家默念,没关系的,我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
……才怪咧。
且不说每个人都各忙各的东西奔走,光是头顶上那一团污浊的空气,已经很难见到一整片连绵不绝的苍穹。
以前总对自己说,每一次的相遇总有它的意义,即便今后再无延续,也一定会作为一段美好的际遇存在于脑海中,长久地,给自己补充哪怕为数不多的正能量。
可是,当褪色之后,当回忆被时间搓圆压扁,变成一个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故事。
似乎当时那份满满当当的珍惜和郑重,也变得稀薄起来。
慢慢从往事里回过神来,包间里还是巨大的音响声。一个实习期间玩得挺要好的女孩儿坐到我跟前,双手圈成喇叭状对着我大喊:“喂!见不了面也要保持联系哟!等我学会了这几首英文歌就去长沙找你玩啊!说好要合唱的!”
信誓旦旦的,非常认真的样子。
她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是猛然撞进了我的灵魂里。
——什么嘛,还是有例外的嘛。
偶尔会在床上伸个大懒腰,拧开生锈的脑筋问问自己,咦?昨天是干了什么来着?
免不了又会对自己感到失望,或者发现迷茫、无奈和无法抉择每天都还在循环上演,衰神也像是个长租客一样好整以暇地住了下来,连踩着拖鞋下去买个早餐都能被莫名其妙横亘在马路中间的电线绊倒。
啧。
活着就是恶心。
可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霉运到头说不准也会柳暗花明。
所以,一起来比个剪刀手吧。
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遇到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