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先生的作品很多,记得读的第一本就是《射雕英雄传》。一边守着电视追剧,着迷于黄日华、翁美玲饰演的郭靖黄蓉,一边抱着小说废寝忘食,总想赶在剧集播出前读完,好在同学跟前提前剧透。
作品中的江湖恩怨情仇,相信读过书或看过剧的朋友都很熟悉,我就不再赘述,这篇短文想回味里面那几道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黄蓉为了洪七公收郭靖为徒,特意用美食诱惑洪七公。原本洪七公想着意思意思只传两三招掌法给郭靖,哪知黄蓉烹调的功夫实在高明,奇珍妙味,每日里层出不穷,使他无法舍之而去,日复一日,竟然把“降龙十八掌”传授了郭靖十五招。
黄蓉古灵精怪,厨艺相当了得,什么食材到手都能随手做出佳肴。众多菜式中的那道豆腐菜——“二十四桥明月夜”,印象最为深刻。只听菜名就觉得很有诗意,更别提主要食材是平常在家就很难掌控的豆腐。
那豆腐却是非同小可,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了廿四个圆孔,将豆腐削成廿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却弃去不食。洪七公一尝,自然大为倾倒。这味蒸豆腐也有个唐诗的名目,叫作“二十四桥明月夜”,要不是黄蓉有家传“兰花拂穴手”的功夫,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那嫩豆腐触手即烂,如何能将之削成廿四个小圆球?这功夫的精细艰难,实不亚于米粒刻字、雕橄榄核为舟,但如切为方块,易是易了,世上又怎有方块形的明月?
还有一道“君子好逑汤”也很吸睛。碧绿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看着就觉得清爽可口,色香味俱全说的就是这样的菜式吧。
洪七公拿起匙羹舀了两颗樱桃,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汤好看得紧,有点舍不得吃。”在口中一辨味,“啊”的叫了一声,奇道“咦?”又吃了两颗,又是“啊”的一声。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那不必说了,樱桃核已经剜出,另嵌别物,却尝不出是什么东西。洪七公沉吟道:“这樱桃之中,嵌的是什么物事?”闭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喃喃的道:“是雀儿肉!不是鹧鸪,便是班鸠,对了,是班鸠!”睁开眼来,见黄蓉正竖起了大拇指,不由得甚是得意,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班鸠汤,又有个什么古怪名目?”
黄蓉微笑道:“老爷子,你还少说了一样。”洪七公“咦”的一声,向汤中瞧去,说道:“嗯,还有些花瓣儿。”黄蓉道:“对啦,这汤的名目,从这五样作料上去想便是了。”洪七公道:“要我打哑谜可不成,好娃娃,你快说了吧。”黄蓉道:“我提你一下,只消从《诗经》上去想就得了。”洪七公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书本上的玩意儿,老叫化一窍不通。”
黄蓉笑道:“这如花容颜,樱桃小嘴,便是美人了,是不是?”洪七公道:“啊,原来是美人汤。”黄蓉摇头道:“竹解心虚,乃是君子。莲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这竹笋丁儿和荷叶,说的是君子。”洪七公道:“哦,原来是美人君子汤。”黄蓉继续摇头,笑道:“那么这班鸠呢?《诗经》第一篇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此这汤叫作‘好逑汤’。”
另外的一道“玉笛谁家听落梅”没想到居然是肉条。看似普通的炙肉条,在黄蓉的巧手下却暗藏玄机。每条牛肉都是由四条小肉条拼凑而成的,羊羔坐臀、小猪耳朵、牛腰子以及兔肉和獐腿肉糅合在一起组成的四种口味。肉有五种,但每一种和另一种之间,顺序不同,吃起来的口感也不同。光是味道,就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洪七公闭眼回味猜出五种肉滋味,这五种肉次第改变不计,却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笛子,因此叫“玉笛谁家听落梅”。
就连普通的肥鸭,宰杀洗净,劈开背脊,剪去鸭脚,入沸水焯后捞出洗净,沥干,抹上酱油;将笋丁、肉丁、火腿丁、糯米饭等放入鸭腹,就变身为馨香诱人的“八宝肥鸭”。
洪七公眼睛尚未睁开,已闻到食物的香气,叫道:‘好香,好香!’跳起身来,抢过食盒,揭开盒子,只见一只八宝肥鸭,洪七公大声欢呼起来,双手左上右落,右上左落,抓了食物流水般送入口中,一面大嚼,一面赞妙,只是唇边、齿间、舌上、喉头,皆是食物。哪听得清楚在说些什么。
八宝鸭好吃固然有腹中众多食材的烘托,而一只纯粹的鸡也做得好吃就真的不简单呀。
黄蓉用峨嵋钢刺剖了公鸡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却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外,生火烤了起来。烤得一会,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湿泥干透,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浓香扑鼻。
即便混着泥土香,仍旧让嗜香的洪七公闻风而至,夹手夺过,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一面吃,一面不住赞美:妙极,妙极,连我叫花祖宗,也整不出这般了不起的叫花鸡。
黄蓉厨艺了得,太多好吃的菜式,蛇羹、春丝卷,随手捡拾回的松仁加上竹笋与咸梅,也能做出“岁寒三友”的小菜,如只加鸡汤,则变为“松鹤延龄”……
越说越觉得饿了。与其说黄蓉有才,实则真正有才的吃货是金庸先生呀,大师不仅通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阴阳八卦,还进得了厨房,诸味纷呈变化多端,就像是武学高手,招式层出不穷变幻莫测,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