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是因为张爱玲才知道胡兰成这个人的,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张爱玲前夫”“负心汉”“汉奸”。后来渐渐听人说他文章写的好,听的多了,就去找他写的自传《今生今世》来读,一读觉得很喜欢,甚至有些惊艳。
在这本自传中,胡兰成写他的小时候,写家乡春天的时候有很多的花,映山红、菜花豆花、槿柳花,却都不当它们是花。只有村口井边的桃花树,花势烂漫、开到到难收难放。让我想起故乡草长莺飞的时节,野外漫山遍野的花草,万物勃发,只觉得是大自然的美,并不当它们是花。
胡兰成写每次见到太阳斜过半山,山上羊叫,桥上行人,桥下流水汤汤,就有一种远意,有些怅然,心里就满满的。让我想起小时候,仰头望天空,或是在高处远眺时,极目寥廓,有种天高地远,天地荒老的怅惘感觉。
胡兰成写他小时候家里采茶,养蚕,写乡间习俗,待人接物的感觉。都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农忙,农村风俗,待人相处时那个敏感畏畏缩缩的自己。
我觉得每个人内心中都有很多意念和触动,譬如见到高山大河、万家灯火……抑或是与人相处、离愁别恨的情绪波动……心里都会萌发出一种感受。真正好的文章,就是能写出那些触动,把那些内心里的意念表达出来。张爱玲和胡兰成,可以说是描写这样的感受的天才。
和张爱玲一样,胡兰成善于用词,善用比喻,能精准贴切的描写感受。胡写文章没有固定的结构,很随意,按他自己的说法,叫做驱使万物如军队,不如让万物解甲归田。胡兰成的文字亦颇有古风,描绘了一种简静美好的状态。有人说读《今生今世》小时候部分,如读《浮生六记》,唇齿含香。所以我读《今生今世》前部分,真是感觉很美好。
书的后部分,读到胡兰成写的情感经历,觉得这个人为人也真是够不堪的。他嫌旧式婚姻的妻子不好,带不上场面,很少和她见面。发妻病重临死时,胡兰成觉得自己见了面也做不了什么,干脆不见面。后来自己母亲死时,胡兰成也没回家尽孝。
当他当了汉奸,成了日伪高官,感情生活更是见一个爱一个。和易小姐结婚没几年,就去勾搭张爱玲。和张爱玲在一起后,一边和张爱玲说着岁月静好,一边却又有了小周、范秀美。后来逃亡去了日本,勾搭人妻,最终和佘惠珍结婚。到了五六十岁依然色性不改,还去勾搭十几岁的朱姓姐妹。
在感情上,胡兰成多情而又薄情,待人上又谄媚巴结,更遑论他的政治选择,没有一点做人的骨气和担当。
大概是因人废言的缘故,读到书的后面,连他的文章也觉得写的不好了。到处都是岁月静好,世上一切无有不好。翻来覆去几句话,太过卖弄技巧,太过匠气。读《今生今世》一开始的惊艳,清新的感觉,到后来变得让人觉得有些厌恶。
胡兰成无疑是有才华的,但他的才华是那种只追求风月的文人浪客,是只在乎此时“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其他都不管不顾的人。他的人生过的太容易了,太过自私而讨巧而让人嫌恶。用他自己的话概括,是个岁月的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