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静坐默想间,脑海蓦然闪现故人老殷的音容笑貌。
老殷是一个讲信用,有义气,乐于助人,做事干脆利落,特别讲时效的人,最讨厌拖泥带水者。
他来自农村,原在二轻局做事,是椹城最早的下岗者之一。他有技术,自然难不倒他。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地如此宽广,社会如此宽松,怕什么!
他凭着一手熟练的电焊技术到处打工,以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培养儿女读书。
他白天在建筑工地上劳作,夜晚钻研家用电器维修技术。他从废品收购站买回几种常用家用电器,作为实验品,拆了装,装了拆,一个个零件,一条条线路,他都精心摸索清楚,熟记于心。
经过一场场暴风骤雨的袭击,老殷原住在二轻宿舍区的砖瓦平房,已成了危房。幸好他的一位患难之交,夫妇俩恰要上省城随儿女生活,含饴弄孙,去享他们的天伦之乐,便将自己的一栋5层楼房租了3层出去,1层存放自家主要的物品,第二层给老殷住,只叫他负责管理自己的物业,也不收他的房租。朋友交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对他待人友善,乐于助人的一种回报了。
老殷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何况手闲嘴也闲?他在朋友楼房的附近,租了一间十余平方米的铺面,置了工具,自寻活干。修理电器,焊接货架,安装门窗,做防盗网。有时与人合作,有时单干,有时在档口前烧焊,有时关几天门,到别的地方安装。
他劳动着,辛苦着,也快乐着。有时也邀上三五知己,在小河边的狗肉档喝一两杯米酒,咬嚼着狗头狗脚,就着一煲狗网油煮韭菜,吃两碗狗油饭。有情饮水饱,谈兴浓浓,笑声朗朗,有说不出的快意与豪爽。
没有活干时,他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档口,看一本砖头般厚的机电知识工具书,或者和老欧他们聊聊天。他不急不躁,劳作着,生活着,淡淡静静地过他平凡的日子。
有时候,他也到我的书房坐坐,喝上几杯热茶,说些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或乡亲们的人生故事,总能让我从中悟出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给了我许多启发。
每当他站起来,准备回去时,总不忘对我说:“韧哥,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记得打声招呼啦!”实际上,许多年来,他真没少帮我。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除了会在纸上写几个字外,我的实生活能力真的很差劲。家里电灯的保险丝烧了,水龙头坏了,一个电话打过去,都是他来帮我搞掂。
我们家1987年就住上了3房2厅的套房,那个时期,真是带长字的许多领导干部家的住房都没这么宽畅。可惜门窗都是木质的,日子一长,门框窗扇腐朽,门板洞穿,都是他主动帮我修理,拆换。
那年春节前夕,我告诉他,洗手间要换一扇门。他立即放下手头的工具,来量了一下尺寸,开车载我去选购,搭了回来,又拆又卸,小半天就装好了。
当我按照行规,递给他工钱时,他却说:“韧哥,你这样做,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么?”硬是不肯收。我心里过意不去,恰好我那在珠海工作,定居中山的侄女,给我寄来茶叶和酒,我分了一半给他,他才不再推辞,开开心心,拿上工具走了。
他做他的工,我写我的字,日子就这样淡淡的过去。前年有一段日子,我经过他的档口时,见那门总是闭着,我以为他外出务工去了。可个把月后,有一天,老欧突然告诉我:“老殷上广州留医,医生回天乏术,他走了。”
看到老欧一脸哀戚,我心里一震,泪水旋滴……
一个好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他正直壮年,怎么走得如此匆促呢?心里的难过,化为这千把字,扬人之善,姑且聊作我对朋友的一种怀想,一种纪念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