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升记

  短篇小说《鼎升记》

  作者:月夜青霜

  酷夏,骄阳如火。

  六月末的天气,异常的炎热与沉闷。

  烈日之下是一个刚起地基的建筑工地。工地上的土方工程虽然大部分是靠着机械化操作,但是许多的角落还是需要借助于人力来完成。

  郑小雨在地槽里的一个角落里,用一柄铁镐用力的刨着土方。他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自幼丧父,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到二十岁时,也是身患绝症一命呜呼。现在的郑小雨是家徒四壁举目无亲。他住的是母亲生前留下的,一间约三十平方米的地下室。这也算是他唯一的财产了。

  郑小雨是一个多梦的少年,平时酷爱看小说,有过目不忘之才。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条件毕竟有限,不会得到较好的栽培和教育,所以郑小雨初中毕业之后便退学在家,在建筑工地之上靠着干苦力谋生。面对这样的现实,郑小雨也认了,可是天生的思维能力,使得他做事风格和别人截然不同,因此为人处事也并没有得到许多人的认可。

  “罢了罢了,现实就是这样,何必太认真。”郑小雨经常地用这句格言来安慰自己。

  眼看着已快到了中午,郑小雨撩起汗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转头一看工友老顾在离他不远的一角处,一手扶着铁镐,立定身躯抽着烟。他一摸自己的口袋,口袋里空空如也,香烟已是荡然无存。于是郑小雨便凑到老顾的身前,一挤眼睛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哀求的说道:

  “嘿嘿,顾大爷,您还有烟没,我今天来的仓促,忘了买烟。”

  老顾扭头瞪了郑小雨一眼,深吸了一口烟,吐了一口烟雾,很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掏出了软包的哈德门香烟,从盒里抽出了一根,递给了郑小雨。

  郑小雨如获至宝一般的接过香烟,满脸含笑的对老顾说道:“顾大爷您放心,将来有一天我买了中华烟,一定给您老奉上一盒。”

  老顾冷笑一声说道:“哼,小子别说那话,只要你明天不再蹭我的烟抽,我就心满意足,休说什么中华烟,我也不指望着有这么一天。”

  郑小雨抽着烟一本正经的说道:“顾大爷,我说的是真话,以后您等着我就是。”

  就在这时忽听着高处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两个在那里磨叽什么?还不快干活。”

  郑小雨抬头一看,一个戴着墨镜,浑身精瘦,面赛活猴的中年人正扯着嗓子对着他们吼叫。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这个工地施工队的刁队长。

  郑小雨素来最讨厌这个人不过。他看了刁队长一眼,啐了一声,心里暗骂道:

  “刁瘦猴,小人得志,逞什么威风。”

  心里虽骂,但郑小雨嘴上可不敢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谁都懂的。

  大约是刁瘦猴看出了郑小雨的不屑之色,心里异常的愤怒。他操着小尖嗓门说道:

  “老顾,你上那边干去,这个大土包就让郑小雨一个人来完成好了,他年轻,多干一点无妨。”

  “唉,刁队长我这就过去。”

  老顾拎着铁镐冲郑小雨使了一个眼色,转身便上了远处的一个角落。

  刁瘦猴狠狠地盯了郑小雨一眼,冷哼一声便自走开了。

  郑小雨无可奈何的抡起铁镐,似是冲着那个土包撒气,拼命地刨了十余下。突然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铁镐似是碰到了硬物,震得他虎口一麻。

  郑小雨嘴里骂了一声:“人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妈的,什么东西这么硬。”

  带着好奇之心,郑小雨用铁镐搂了搂浮土,仔细观看,却是一块石板四角四棱的浮现在了眼前。

  “咦,难道这个石板还有古怪。”

  郑小雨用铁镐小心翼翼的抠了抠石板一周的泥土,用镐尖撬了撬,无奈这石板又沉又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算把它撬开。定睛一看,原来石板之下竟是一个小型的地窖。这个地窖不大,横竖半立方有余。里面有一个物件,似是金属制成,两尺多高,色泽幽绿,是一个似鼎非鼎的铁器,通体圆形,三足鼎立,上面有两只耳朵,还有一个盖子,盖得很紧。

  “这是个什么玩意。”

  郑小雨忽然之间想到了那篇《渔夫和魔鬼的故事》。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心里暗说:

  “这里面该不会也藏着一个魔鬼吧。且让我打开来看一看。”

  他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用手拧了拧那个鼎上的盖子,那盖子竟然纹丝不动。

  郑小雨也有些急了,看那盖子上有个环形的鼻子,他用铁镐的尖头插进那个环形的铁鼻用力一拧盖子开了。向里一瞧郑小雨不由的一阵惊喜。原来这个绿锈斑斑的金属鼎内竟然有三个元宝锞子。元宝锞子在阳光下银光闪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锈迹。

  “啊!”

  郑小雨大喜之下尖叫一声,

  “看来这下我是发大财了。”

  就在郑小雨大喜过望之时,忽听着高处那个小尖嗓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郑小雨,不好好干活,你怪叫什么?”

  不知何时刁瘦猴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郑小雨忽然惊觉,急忙用手去盖住那个铁鼎。

  “别动。那是什么?”

  刁瘦猴忽的一下窜到了郑小雨的面前,翻开两只鼠眼仔细一看,惊呼道:

  “元宝,哈哈,宝贝。”

  “这宝贝是我发现的,”郑小雨忿声争辩道。

  “什么?你发现的,你知道这是谁的工地吗?这是我们李大老板开发的地盘,这里的一切,不论是死的活的,天上飞的,土里长的,都应该是李老板他老人家的,你一个穷小子,下苦力的主,也敢妄想着把这几个元宝据为己有吗?哼,癞蛤蟆吃天鹅肉。”

  “这,这。这不公平,明明这是我发现的。”郑小雨双手攥拳,瞪着眼睛怒声说道。

  刁瘦猴似有些不耐的说道:“好了好了。我会在李老板面前诉说你的功劳的,总之这三个元宝我是拿定了,回去还得向老板交代呢。”

  他不容郑小雨再说话,伸手便捡起了那三个元宝锞子转身欲走。目光一转时,刁瘦猴的眼光又落到了那支铁鼎之上。

  “这是个什么东西,丑了吧唧的。”

  郑小雨似嘲似讽的说道:“那个你也拿着吧,拿回去刷一刷好给你的李大老板煮饭吃,盖紧了盖子炖鱼炖肉的强似高压锅。”

  “屁话,李老板能用得上这个吗?还是你自己拿回去当个夜壶用吧。”

  刁瘦猴飞起一脚就踢在了那个铁鼎之上。不料那个铁鼎坚硬异常,这一下直痛的他倒退了两个趔踢,险些跌倒,嘴里怒骂了一声:

  “妈的,什么鬼玩意。”

  望着刁瘦猴的狼狈相,郑小雨笑的眼泪都差一点流了出来。但是笑过之后,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哀伤,自叹一声暗忖道:

  “咳,我真活该是一个‘倒运汉’,明明在土里刨出了宝贝,却又让人硬夺了去。算了算了,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不是我的也强求不得。”

  终于到了日落西山,这一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收拾完工具,郑小雨准备下班回家。他忽然想起了那个铁鼎,灵机一动,暗想道:“这个铁家伙也有些分量,不如把他拿回家去,有时间了把它卖给收废铁的,好歹也能挣包烟钱,省的每次都厚着脸皮向人家老顾头去讨。”

  想到这里,郑小雨索性就拎着这个异常沉重的铁鼎回家了。

  第二天正好下雨,阴雨天工地上是不能干活的。难得碰上了一个休息日,郑小雨一觉睡到了十点多钟,才懒洋洋的起了床,草草的吃了一顿饭,出门看了一眼,雨依旧是稀稀拉拉的下着,天阴的很厚,看样子一时半会像是停不了。辗转到了午后,郑小雨也是闲的无聊,忽然想到自己住的这个地方离着旧货市场不远,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拎着这个铁鼎到旧货市场转转,那里面有的是买卖文物的,万一这个铁鼎是一个文物,能卖上个百儿八十的自己岂不赚了。

  一想到好处,郑小雨也来了精神,抹了把脸,拿了把破雨伞,拎上那支铁鼎,便上了旧货市场。

  旧货市场就在城西郊处,离着郑小雨的家步行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冒着不紧不慢的牛毛细雨,郑小雨就来到了旧货市场之上。这个市场极大,大部分地方都用钢结构和玻璃瓦的顶子搭建而成,只要不下暴雨,这个地方倒也不怕雨淋。

  也许是由于下雨的缘故,旧货市场上的人格外的稀少,一扫往日的喧哗气氛。郑小雨捡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把铁鼎往地下一蹲,找了一块水泥砖就坐了下来,伸手一划拉,竟然从裤袋里掏出了半盒香烟,这对于郑小雨来说也算是小小的一个惊喜。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他突然想了起来,今天穿的不是工作服,这盒烟大约半月以前买了落在口袋里的。

  点燃一支烟,他一边悠闲着抽着,一边打量着其他摆摊的。看人家货物都是琳琅满目,只有自己守着一个不知名的滞货,在这里枯坐着,看看也真让人黯然伤神。

  无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穿着考究的老人,这个老人大约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上身着真丝短衫,下身白色阔裤,左手拎包,右手拿着一把檀香扇。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两旁边的货物,走过郑小雨旁边时,眼光忽的一下就落在了这只铁鼎之上,再也挪不开了。

  阔老人凑近了铁鼎,把扇子交到了左手之中,伸右手从包里取出了一面放大镜,放在铁鼎之上仔细的观看。反反复复的看了足有一刻钟,老人操着一口南方话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乖乖,谁说这个地方没有宝贝,兀自这不就是一个大宝贝哩?”

  郑小雨看了觉得非常好笑,像盯着一只怪物似的看这个阔老头,看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看罢多时,阔老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郑小雨,一脸笑意的说道:“小伙子,这件东西是你的吗?”

  “是啊,这是我的。”郑小雨说道。

  阔老人又问道:“那你这件东西是从什么地方的来的呢?”

  郑小雨道:“是从土里挖出来的。”

  “哦。”

  郑小雨的这句话似乎对这个阔老人有着绝大的吸引力。

  阔老人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又问道:“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那你只挖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吗?”

  郑小雨深吸了一口烟,猛吐了一口烟雾之后说道:“我是从建筑工地上挖出来的,本来这里面还有三只银元宝,但是元宝被别人抢了去,目前只留下了这么一件玩意。”

  阔老人大是惊讶的问道:“那人只抢了你的元宝吗?他为什么不抢这件东西呢?”

  郑小雨道:“他没看上这个,只看上了那三个银元宝。”

  阔老人大笑道:“那个人太没有眼光了,真是买椟还珠大错特错。殊不知这件东西的价值远胜于那三个元宝何止百倍。小伙子看来你的福缘不浅吆。”

  郑小雨以为阔老人在说笑话,拿他寻开心,一扭头便不再理会。

  谁知阔老人对郑小雨的态度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又转到郑小雨的眼前笑嘻嘻的问道:

  “小伙子,你这件东西卖吗?”

  郑小雨‘嗤’了一声说道:“要是不卖我大老远的冒着雨拎着它到这里来做什么?”

  阔老人又道:“那你打算卖多少钱啊?”

  郑小雨道:“你要买就看着给个价吧。”

  阔老人道:“呀,休这么说,我说价显得我欺你年纪小似的,货是你的,还是你说个价吧。”

  郑小雨心说道:“这个老头可真腻歪。一件破铜烂铁也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让我说,我要二十万你给吗?”

  其实郑小雨说的是气话,他做梦也没想过这个东西能值这个钱,顶多指望着卖个三十二十的就算大赚特赚了。哪知道阔老人听了郑小雨的话之后却是欣喜异常道:

  “此话当真,小伙子你说话可要算数吆。”

  郑小雨以为阔老人没听清楚或是听错了,又重复了一句说

  “我说的是二十万。”

  “是二十万,我听得很清楚。”阔老人正色道。

  这一下轮到郑小雨有些不相信自己了,难道我是在做梦吗?他伸手使劲的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痛得他险些叫出声来。

  “看来这是真的,这老人莫非是个呆子吗。”郑小雨暗忖道。

  看到郑小雨站在那里默不作声,阔老人还以为他要反悔,急忙说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伙子莫要反悔吆。”

  郑小雨是个聪明人,他看到阔老人的表情后,也暗暗感觉大约这个铁鼎真是一件好东西,眼下是碰到了识货的人了,于是他便随声附和道:

  “老人家放心,只要是现钱,我就金子做成白铁价格卖给你了。二十万就是二十万,绝不后悔。”

  “好,小伙子爽快,看来日后是前途无量。走,带着这个宝贝跟我取钱去。”阔老人笑道。

  “上哪儿去取钱?”郑小雨疑惑的问道。

  “自然是去银行了,这个还用问吗,我总不能整天身上都带着几十万的现钱到处乱走吧。那样既不安全也不方便呀。走吧,不必心存疑虑,我的车子就在外面停着呢。”阔老人说道。

  “走就走,谁怕谁呀?”郑小雨心里暗道,但是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他拎着那个铁鼎紧跟在阔老人的身后向旧货市场外面走去。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在旧货市场的东门外有一个露天的停车场。一走进这个停车场,阔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汽车遥控器,冲着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奥迪轿车一指,奥迪车立刻怪啸两声,后备箱的盖子便缓缓的升了起来。

  “嘿,这车真敞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拥有一辆。”郑小雨又慕又妒,心里暗暗嘀咕着。

  等跟着阔老人到了奥迪车跟前,阔老人说道:“小伙子,你帮我把这个宝贝放在后备箱里吧,要小心一些,里面可都是宝贝吆,千万可别碰坏了。”

  郑小雨向着阔老人的奥迪车后备箱里一看,里面尽是些秦砖汉瓦,唐三彩,宋书画,元明瓷器,清珐琅等等,都有条不絮放在了里面。正好还有一个空,恰够放得下这个铁鼎。

  郑小雨把这支铁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后备箱之后。鼻子里不由得哼了一声,暗说道:

  “看来这老头整个就是一收破烂的,不知道在哪里整来了这么一堆昂贵的垃圾。”

  阔老头打开奥迪车门对郑小雨说道:“小伙子上车吧,我们这就去银行。”

  车子开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就到了一家工商银行。两个人进了营业厅,

  进入营业厅之后,阔老人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牡丹卡递给郑小雨说道:

  “这张卡上整整就有二十万,不信你可以亲自到柜台上去查一查,或取或存就随你的意了。我现在就把密码写给你。”

  说着话阔老人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六位数的号码后说道:“呢,请看这就是这个卡的密码,现在也一同给你。”

  郑小雨接过卡和密码略看了几眼,并没有急于去验证卡上是否有钱,而是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阔老人,问道:

  “老人家我始终就不明白,这个破鼎到底好到哪里,为什么您会心甘情愿的花二十万来买下它。”

  阔老人笑问道:“年轻人你可知道这件东西的真正名称叫什么,又是做什么用的吗?”

  郑小雨道:“这不就是一个鼎吗,古代的祭器而已。”

  阔老人哈哈一笑说道:“错,这件东西不是鼎,而是‘青铜簋’。‘簋’是做什么用的想来你也未必说得清楚,那我就索性给你讲一讲吧,‘簋’和‘鼎’差不多都是西周时期的礼器,所谓的天子九鼎八簋,诸侯八鼎七簋就是指的这个说的。而你卖给我的这一件‘青铜簋’线条流畅,纹饰完美。定然是西周王室的礼器,也可以说是西周早期青铜制造业的典范之作。你明白了吗?”

  郑小雨惭愧道:“老先生,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受教了。”

  阔老人说道:“不要慌嘛,有兴趣的话可以慢慢的研究。”

  郑小雨想了想又问道:“那还有一个问题请教,据我所知银子作为货币流通于市场,是始于西汉而盛于唐宋。可以说他和青铜簋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而现在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件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起呢?”

  “这个,这个?”

  阔老人似乎被郑小雨的这一问给难住了,略一沉吟他才回答道:“大概这件‘青铜簋’在唐宋时期就已经被人收藏过了,那个人可能也知道‘青铜簋’的来历,晓得是一件好东西,所以连同几锭银子一并储存起来也未可知。”

  郑小雨看到阔老人的尴尬情形心里暗暗直笑,但是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他学着斯文人的样子拱了拱手,笑道:

  “

  承教了,承教了。”

  阔老人道:“这没什么,贵在交流吗?”

  说这话他一身手腕,看了看腕上的瑞士表指针,一皱眉说道:

  “呀!五点多了,不行我得走了。”

  遂冲郑小雨一笑说道:“小伙子,有空再交流,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见。”

  “再见,慢走。”

  看着阔老人上了奥迪车一溜烟走了,郑小雨看了看手中的这张牡丹卡,心说道:

  “一件破烂竞卖了二十万,看来俗话说的真不错‘过日子不在于早起晚睡’。那个阔老头不是财神专门派来给我送钱的吧,咳!何必想这么多,有了二十万我也过一把富人瘾,先买上两盒中华烟尝尝再说。”

  郑小雨查了查那张牡丹卡,上面果然存有二十万人民币,一分也不少。他提出来一千元,径自到商店里买了两盒软中华,一瓶竹叶青酒,又买了几样精致小菜,最后又到书店里买了两本武侠小说。

  看了看置办的这些行货,郑小雨心里打趣道:“有了这些就足矣。哈哈,回府去了。”

  回到家里,郑小雨二话没说先拆开香烟点燃了一支,默默地抽了起来。嘴里不住的赞叹:

  “嘿,这烟真香,我活了二十多岁还是头一次抽这么好的烟。人有了钱真是好。”

  抽完烟他又打开那瓶子竹叶青酒就这小菜慢慢的喝了起来。郑小雨终是少年心性,又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不觉的就喝多了一点。竹叶青虽说度数不高却有一股子后劲,郑小雨昏昏沉沉陈的看了几页小说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晚上只起来喝了两杯水又昏昏睡去。

  直到第二天日晒三竿,郑小雨才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表,吃了一惊,

  “呀!十点多了。完了完了,今天没上工地干活。又耽搁一天。”他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看了看桌上的香烟和酒瓶,又突然惊觉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罢罢罢,去不了就去不了吧,再歇一天,明天再说。”

  吃了点东西,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昨天新买的一本《联镖记》,再一次重温着有钱人的快乐。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是谁?”

  郑小雨疑惑的开开了门,发现竟然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他顿时吃了一惊,问道:

  “你们找谁啊?有事吗?”

  其中一个警察说道:“你就是郑小雨吗?”

  “是啊。”

  “那你认识刁思文吗?”

  郑小雨一怔,“刁思文,不就是刁瘦猴吗。我认识他怎么了?”

  警察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刁思文昨天在城东的古董市场私售了三锭来路不明的银元宝,按规定这个是违法的,现在那几锭元宝已经被我们依法没收了。但是据他供认,东西是你挖出来的,他说还有一件类似于铜鼎的物件在你这里。我们是来调查一下的,看他说的是否属实。”

  郑小雨吃了一惊,暗道:“不好,事发了。刁瘦猴恁般没福,想发私财却差一点吃了公家饭。竟然让警察查到我这里来了。哼!我来一个死不承认。看他们如何应付。”

  想到这里郑小雨从容不迫的说道:“啊,前几天在工地我是挖出了这么一个东西,一个铁器里面有三锭银元宝,但是元宝已经被刁队长拿了去,至于那个你们说的什么铁鼎,当时就扔到垃圾堆里去了,现在想来应该早就被收垃圾的给拿去换盆子换碗了吧。”

  警察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事情吗?”

  郑小雨笑道:“当然,我还能骗你们。”

  那个警察眼睛却也乖巧,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软中华和竹叶青,这两件东西是和郑小雨的身份明显的不相称的。

  他又问郑小雨:“不会是你把那件文物给卖了吧,不然的话你怎么能有钱抽这样的好烟,喝这样的好酒呢?”

  郑小雨也向桌上看了一眼,眼睛一眨说道:“是这样的,我外公呢是香港的一个大老板,我们一直都是和他失去联系的,也巧最近几天竟然联系上了,他老人家一高兴就给我打过来二十万块钱,说先让我花着,过几天他就来看我。”

  “哼,郑小雨你最好不要扯谎?我们回去会调查的,不过我要问你一句你外公叫什么名字?”

  “我外公是李,李什么来?哦!李应龙。”

  此话一出,两个警察给吓了一跳,忙问道:

  “你说的当真,你外公真是李应龙吗?”

  “嘿!我能拿着这个开玩笑嘛,我外公千真万确就是李应龙。”

  警察说道:“好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会尽快调查的,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郑小雨笑道:“当然是真的了。”

  送走了两个警察,郑小雨暗自捏了一把汗,心说道:“这一次仗着我临时编了一套我外公寄钱的故事,侥幸过了这一关,但是等他们查实之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嘿!到时候恐怕我外公也帮不了我了。”

  “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何必想这么多。”

  其实郑小雨编的谎话也是半真半假,不完全都是空穴来风。他外公的确叫做李应龙。解放前随着国名党军队去了台湾,从此一去不复返,到现在是生是死,音讯全无。他外公走的时候他母亲还不满周岁。全靠着他外婆抚养成人,也不知道历尽了多少苦楚,到了三十几岁上才和小雨的父亲结了婚,四十岁才生下郑小雨,紧接着郑小雨的父亲又因病去世,是他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拉扯大,而他母亲六十岁就也撇下小雨撒手而去。

  每当想起这些,郑小雨就经常的替他母亲抱不平,对这位外公充满无限愤慨,甚至还曾经诅咒过他好几次,没想到今天阴差阳错竟然用他的名字脱了身。

  当天无话,

  第二天一早,郑小雨吃罢了早饭刚准备去工地干活,忽然听到外面汽笛声响成一片,有好几辆汽车停在了他家门口,其中好像还有警车。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好,看来是东窗事发了。弄不巧警车是来拘留我的。”

  正在他踌躇无策之时,敲门之声传来。郑小雨略定了定神,装出了一种从容不迫的样子,过去伸手来开了门栓。向外一看,吓了大一跳。门外竟站着十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衣着讲究的老者,看年纪应该八十多岁上下,童颜鹤发,神采奕奕。奇怪的是这个老人眉宇之间竟隐隐和郑小雨有些神似。老人身后都是些鲜衣亮履的中年人,看样子个个身份不俗。

  老者进了郑小雨的这间地下室之后并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那眼神看得郑小雨直发毛。足足看了有一分钟,才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你就是小雨吧?”

  郑小雨神情一愕,说道:“是啊,我就是郑小雨。老人家您是?”

  老人又问道:“那你母亲是不是叫做李翠芳,小名翠儿。”

  郑小雨一挠头说道:“我妈是叫李翠芳,但是户口本上似乎叫李翠芬,至于小名我就不知道了。”

  “哦,那你母亲右嘴角是不是以一颗黍米大黑痣啊。”

  “是啊,您是谁?您怎么会知道这些。”郑小雨不解的问道,他已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老人大有来头。

  老者听罢,两行清泪顿时夺眶而出,抽噎一声说道:“孩子,我不是别人,是你母亲的父亲,你的外公啊。”

  “不不不,老人家我想你是弄错了吧。我外公解放前就随国民党军去了台湾,半个多世纪了都没有音讯,您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乱认亲戚。”

  老者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说道:“没错,我就是你的外公李应龙,当年我被迫随着国民党去了台湾,在那里历尽艰辛,起初也是过得十分清苦。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做生意发了一笔小财,又辗转到了香港,再次做生意竟是一帆风顺,几十年下来也算是略有成就。唉!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的不再想念着我的亲人,抛妻离子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啊。

  为了寻找亲人,我把生意扩展到了祖国内地,多方打探,甚至在很多的公安局和派出所都备了案,但始终似大海捞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不最近我在这座城市搞了点房地产投资,开发了几个楼盘,三天前刚到这里。

  没想到真是来巧了,昨天有几个警察却找我,说是有人自称是我的外孙,我听了之后非常欣喜,今天一早就过来看看,这一见到你啊,哈哈,凭感觉就能断定你就是我的外孙。”说完话老人朗声笑了起来。

  他身后那些人都鼓掌致欢道:

  “恭喜董事长祖孙团圆。”

  “恭喜李老先生骨肉团聚,可喜可贺啊!”

  “看样子,他真是我的外公了。”郑小雨惊讶的半天合不上嘴

  看到此情此景,不知怎的郑小雨忽然改变了以往对于外公的种种扭曲的印象,对这个老人竟是充满了亲切感,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吧。

  郑小雨怯怯的叫了一声:“外公。”

  听到这一声呼唤,李应龙老人倍感欣慰,他拉着郑小雨的手说道:

  “走,孩子跟我到海天旅馆去,我们爷俩要好好的叙一叙。”

  “海天旅馆,那可是全市最好的旅馆,外公您住哪里吗?”

  李应龙笑道:“是啊,我临时住在哪里,走吧,走吧,什么事到了那里再说。”

  出了门坐上一辆宝马7系轿车,直奔海天宾馆而去。

  在海天宾馆,郑小雨完全为这里的富丽堂皇所倾倒。

  “嘿,我那间地下室和这里相比简直是判若云泥,看来这里才是真正有钱人住的地方。”

  在一件五星级套房里,郑小雨和他的外公整整谈了一个上午,诉尽了离别相思之苦。中午在套间的餐厅里又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饭菜。

  刚吃罢饭,有一个中年人来到套房,把李应龙叫到一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李应龙冲着那个中年人点头说了几句,中年人一点头就出去了,郑小雨站的较为远一些,并没有听得真切。

  过了一会中年人又去而复返,手里却拎来了一个东西,放在了地板之上,郑小雨一看甚是惊讶,原来他拎进来的正是前天自己卖给那个阔老人的‘青铜簋’。

  李应龙把郑小雨叫到身边对他说道:“小雨啊,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郑小雨惊道:“这件东西怎么会在您的手中呢。”

  “这是我花了三十万买回来的。”

  “三十万,不会吧,才相隔一天竟涨了十万。”

  李应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郑小雨说道:“小雨啊!记住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做人都要讲诚信。我之所以花高价买回这个东西就是要告诉你这个道理。你要知道任何出土文物不管是从哪里挖出来的,都是归国家所有的。说实话你干活的那个工地就是我开发的,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权利把这件东西留下。作为外公我不能让你干违法的勾当,所以我要让你亲手把它上交给国家。你明白我的用心吗?”

  郑小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刁瘦猴整天嘴里念叨的那个李大老板就是自己的外公李应龙,看来整件事情的始末缘由外公像是已经全明白了。

  听了外公的话之后,郑小雨眼睛一酸说道:“外公,您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了,您放心就是,从今往后我一定会诚信做人,绝不会辜负您的期盼。”

  李应龙老人听了郑小雨的话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三天之后,刁瘦猴所在的那个工地上突然来一个年轻的新老板。他下了奔驰汽车就进了工地的办公室,刁瘦猴急忙

  笑着迎了上来,殷勤的说道:

  “郑…郑经理,您来了,知道您来我刚刚沏好了一壶龙井茶。”

  来的这个人自然就是郑小雨了。他斜睨了刁瘦猴一眼道:“刁队长,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干嘛这么客气啊。”

  刁瘦猴忙答道:“是是是,老熟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前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啊。”

  郑小雨笑道:“瞧你说的,我有这么狭窄吗。唉!只是那三个元宝卖得怎么样?”

  刁瘦猴脸一红说道:“君子不念旧恶,嗨嗨,您还提那件事干嘛?”

  郑小雨了作个鬼脸说道:“开个玩笑,不要当真,麻烦你把老顾叫来,我有件事情要找他。”

  “您是要教训他吗?我知道以往和您在一起干活他总是耍滑头。”

  郑小雨一笑说道:“不,有点别的事情。“

  “那好,我这就去找他。”刁瘦猴说这话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老顾便晃着黝黑的身躯战战兢兢的来到了办公室,打了个笑脸冲郑小雨说道:“小雨,啊!不不郑经理您找我。”

  郑小雨含笑说道:“顾大爷你我是患难之交,不用这么客气,前几天我不是说要给您买中华烟来吗,这不今天给您老带来一条,拿去抽吧!”

  老顾一脸不好意思,摆手说道:“这怎么能行,玩笑岂能当真。”

  郑小雨说道:“做人要讲诚信吗?你必须得拿着。”

  一边说着一边把香烟递到了老顾的手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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