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东收复的问题,不难解决。关键在于,收复巴东之后,其归属问题。”李靖对于收复巴东似乎已经志在必得,“若是从峡州出兵,萧铣恐会侵犯夷陵,因此,还是应该以信州、秭归兵马为好,这样一来,既能保证峡州无恙,又能打通信州与峡州之间的联系。”
“药师可知,若是收复了巴东,其归属信州还是峡州?”许绍若有所思,“信州地远,不易管辖,若是属峡州,我又抽不出那么多精力,却是两难。”
“安陆公勿忧,事成之后,烦请安陆公上报朝廷,在信州与峡州之间设置一州县,管辖秭归、巴东二县,将三州连成一线,如此一来,便能更好地为抗衡萧铣打下基础。”李靖分析道,“只不过这辖州之人,须得懂兵法,有大局观,一来可以防止萧铣入川,二来能够练兵养兵,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许绍为官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靖的心思。
李靖虽然在宦海打拼多年,但现在仍旧只是一名开府,虽然官阶属四品,实为一散官,并无实权。莫非他出这主意,意在谋求官职?新置州府,管辖二县,当属下州,李靖曾任三原县令,若是由他管辖,当无不可。
“药师所虑,颇有远见。”许绍说道,“我明日便上疏朝廷,请奏增设新的州府,管辖秭归、巴东二县,就命其为归州,举荐药师出任归州刺史,你看如何?”
李靖见许绍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抱拳说道:“安陆公,并非在下贪图官职,皇上命我经略萧铣,可现在状况,很难一展拳脚。只有立足安定下来,养兵练兵,修造战船,方能寻找战机,一举拿下萧铣啊。”
“药师不用见外,你我一见如故,况且你曾做过三原县令,又在马邑大破突厥,你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别说这是一个下州刺史,即便是三军元帅,你也当得。”许绍说道,“你且安心训练新兵,我来周旋。你我皆在赵郡王麾下,届时三州出兵,讨伐萧铣,定可一战而定岭南。”
李靖抱拳感谢,心想着终于能够有一方立足之地了。
次日,许绍上疏朝廷。奏本中,许绍陈明峡州目前局势,又请求新增州县,名为归州,举荐李靖担任归州刺史。没想到,正是这一道奏折,险些要了李靖的命。
许绍的奏折传到朝廷,李渊深夜召集李建成、萧瑀、裴寂等人商讨。
“诸位,看看。”李渊半躺在龙榻上,将奏折发给众人看了。
“父皇,这李靖精通军事,当年之事且不说,就拿薛仁杲一战,就能看出他的本事。”李建成说道,“儿臣认为,凭他的本事,这一年多竟然毫无建树,莫非是想要挟朝廷?”
“太子言之有理,都知道李靖有本事,可这一年多才到峡州,就想要升任州刺史,且未建寸功。”萧瑀接着说道,“微臣斗胆,望皇上严办此人,以儆效尤。”
“李靖此人,虽然有时候比较楞,但其本心不坏。纵观大唐,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能打的,按朕的意思,不如稍作批评,就过去了。”李渊见状不妙,说道,“如今我朝新立,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的时候,若是处罚过了,难免会引起朝臣不满。”
“父皇,李靖寸功未力,就开始伸手要官,若是将来有功,那还不得造反呐!”李建成心想,趁着李世民正在和王世充对峙,先拿李靖开刀,除掉李世民一支臂膀,“从长安到峡州,不过月余时间便能到达,可他李靖走了一年多,请父皇治他个怠军之罪,不然难以服众。”
李渊见李建成态度坚决,一时间犹豫不决,“诸位爱卿,夜深了,快些回去休息,建成留下,为父有话说。”
待众臣离开之后,李渊说道,“建成何故非要置之于死地?”
“父皇,儿臣深感此人难以驾驭,将来若有变故,我大唐无人能与之匹敌,岂不是一大祸患。”李建成跪在地上,诚恳说道,“况且儿臣听闻,李靖这一路上,处处收买人心,百姓多有赞扬,对于这样的将领,再有民心加持,恐为祸患。望父皇果断,除了此人。”
“李靖现在身处峡州,赵郡王年少,估计也拿不了他。”李渊叹了口气,说道。
“儿臣有一计,可杀李靖,还能掩人耳目。”李建成说道,“那峡州的许绍,不是父皇的幼时同窗嘛,您写一道密旨,请许绍杀之,人不知鬼不觉。”
“罢了,就这样。为父老矣,这江山迟早都要交给你,权且将对你有威胁的人除掉吧。”李渊转过头,躺在龙榻上,睡去。
“儿臣告退。”李建成心想,对我威胁最大的,是您的二郎啊!
三个月一晃而过,密旨也送到了许绍手中。三个月来,李靖带着张宝相、薛耀祖、司马乣等人在峡州练兵。
李靖在许绍的许可下,在当地招募了一批青壮,新建了一支近八百人的队伍,每天在城北的山林中训习。李靖将这八百人分成两团两旅,由司马乣率领骑兵团,任骁骑校尉;薛耀祖率领步射团,任步兵校尉;张宝相率领斥候旅,任斥候校尉;杜珏率领舟舰旅,任舟司校尉;而李靖亲自带领的百余人,组成一支机动部队,由其本人亲自训练,将来或可作为一支奇兵。
不久,许绍派人进山,请李靖入府议事。李靖安排好训练事宜,独自一人到了官署。
李靖来到官署,进入内堂,只见许绍一人。“安陆公,这么急叫我来,可是萧铣派兵西进了?”
许绍摇了摇头,踟蹰不语。
“难道是?”李靖见许绍神情有些不对劲,试问道,“朝廷没有答应新置州府的事?”
“这封密信,药师自己看吧。”说着,许绍从袖口里取出黄绢,递给李靖。
李靖接过黄绢,是李渊亲笔写下的密旨,展开一看,上写道:
“绍,久未相晤,甚念。峡州事宜,朕已略知,望公早传捷报。靖,消极怠军,行动迟缓,恐误良机,望除之,以正军法。”
阅后,李靖顿感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站立不稳。很显然,李渊仍旧心系旧仇,不肯放过自己。现在密旨,令幼时同窗处决自己,何其心痛,一阵悲凉之感涌上心头。
许绍急忙上前扶住李靖,宽慰道:“药师,切勿悲伤。”
李靖目光近乎呆滞,心灰意冷,嗫嚅道:“安陆公若要取李靖性命,这就下手吧,也好向朝廷交差。”
“药师糊涂,我若有心取你性命,还给你看这黄绢作甚?”许绍叹道。
“多谢安陆公不杀之恩。”李靖叹了口气,颓然万分,坐在椅子上,“既然朝廷不信任李靖,我纵然有万般能耐,也是枉然。事到如今,李靖心灰意冷,只好与兄弟们屯田自耕,终老山野,再无心过问世事了。我那八百士兵,若是愿投安陆公,还请收留;若是不愿,还请安陆公好生安顿。李靖告辞!”
许绍一把抓住李靖,“药师何故妄自菲薄?皇上不过是一时误听谗言,中了小人的借刀杀人之计。药师不可自暴自弃,既然没有明诏,我自当极力周旋,无论如何也会保下你一命。”
“安陆公大恩大德,李靖自当铭记。若你放了我,又如何复命?”李靖将黄绢还给许绍,说道。
“药师有所不知,这封密旨交到我手上已有十数日了,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说与你。你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我不忍瞒你。”许绍说道,“这些天来,我冥思苦想,算是找到了法子。我已写好奏折,向皇上禀明,将你在金州击退邓世洛,在峡州苦练新兵,在信州协助赵郡王督造战舰等事情,作了详细汇报;另一面,我已书信秦王,请他出面求情,皇上看在秦王的份上,定不会追究。只是可惜,归州刺史一职,恐与你无缘了。”
“李靖拜谢安陆公救命之恩。”李靖双手抱拳,就要下跪。
许绍一把扶住李靖,“药师不必见外,你就好生在此练兵,静观其变。”
“虽说安陆公已经帮我脱了杀身之祸,但我这心里,难免有些不快。”李靖坦言道,“请安陆公教我,下一步,我当如何?”
许绍将黄绢丢进火堆,一把烧了。
“既然如此,为兄送你八个字。”许绍伸出右手,比出四指,说道,“装聋作哑,等待时机。”
李靖听从了许绍的建议,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练兵。
听从了李靖的建议,李孝恭在信州,又招募了一批兵马,整合起来,很快组成了近万人的部队。另一方面,杜珏带领的建造队伍,进山伐木,加紧时间修造战舰,一时间拼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