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偶然事件归结为宿命是弱者的墓志铭。
“转舵!方向,正北!”“满帆前进!”
一道道明显偏离正常航线的不正常指令从老船长的口中下达,那坚定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压下了所有人的疑惑。当然这里的所有人并不包括正和老船长并肩站在船头甲板上的秦昊,因为老船长正是基于秦昊的发现才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根据先前船上众人莫名昏迷的状况初步推断可能遭遇了静寂海妖,而秦昊发现的水面绿色荧光更加证实了这一点——静寂海妖在遇到
外部威胁时身体会分泌出散发明亮的绿色荧光液体来向同伴警示,而这种液体排出体外一段时间后才会在海水中逐渐消散,为走失的同族指引方向。
秦昊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那绿色荧光逐渐黯淡消失的方向正好与“幸存者”号的本来航向完全相反。
静寂海妖对一切能发光的物体有着神秘的渴望,就如同人对金钱无止境的向往,盲目而热切。但"幸存者"号的情况表明,一个贪婪的资本家却对触手可及的财富视而不见,有什么能战胜贪婪?
"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老船长共同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二人一阵头皮发麻。连静寂海妖都只能退避三舍仓惶而逃的对象,那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没有丝毫犹豫,老船长强压下内心的躁动和颤抖的双手,深吸一口气,用最简单的词语最直接的方式完成了调整应对,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然而人的心理预期并不能指导事情的真正走向。
一团火光裹挟着热浪从黑暗中迸发而出,仿佛黎明破晓时的太阳,撕裂黑暗的天空,也撕开所有人的双眼。浓雾在一刹那之间消失殆尽,整片海域瞬间清明,在火光的辉映下仿佛自成了另一个空间,时间也为之静止,只剩下那永恒的太阳般的光芒。
“吼!”也许是一个世纪过去了,又或者只是一眨眼的恍惚,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将这片静止的空间激活,也正是这时候所有人都从耀眼的火光中分辨出了两只巨兽的黑影。
只见一只头顶银色锐利尖角,背驮散发着鲜红色火光熔岩,脚如履平地地踩在沸腾的海面上的龟类庞然大物正和一头鳄嘴蛇身,身体漆黑如墨,四肢似鳍状的凶恶海兽对峙着。而前者正是照亮正片海域和天空的光源,也是那巨吼声的发出者。
“熔岩独角龟和。。。。。。沧龙!”已经没有人在意这句话是从谁的口中说出,因为绝望和茫然已经充斥了所有人的大脑,进入两只远古巨兽的战斗场地不足一千米处意味着你没有必要浪费生命最后的时间来记住他们的名字。
沧龙丝毫没有理会熔岩独角龟警告的吼声,在他听来那更像是一种求饶声。足有小半艘“幸存者”号大的前掌轰击在水面上,那一圈一圈荡漾开的震荡波展开对四周360度无差别攻击。熔岩独角龟眼看战斗无法避免,采取同样的招数意图抵消水波中蕴含的力道。然而沧龙的攻击实在太过霸道,熔岩独角龟不得不将四肢和头尾缩入龟壳中转为防御姿态。却被那力道推叠起来的海浪抛至半空中,如同一个冒火的陀螺在空中飞舞。
但是沧龙的攻击却才刚刚开始,身子稍稍一扭便冲出海面,那无坚不摧的长尾灵活得像一条鞭子从熔岩独角龟的头顶将其抽入海中,并不惧怕龟壳上那足以足以扭曲空间的鲜红火焰。不给熔岩独角龟一丝喘息的机会,沧龙一头扎进海中,片刻后用那骇人无比的鳄嘴叼着背上火焰已经明显见弱的熔岩独角龟浮出海面。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尽显其海洋食物链顶端掠食者的威严。
本来身为一头与沧龙仅相差一阶的灵兽,而且还是以防御见长的熔岩独角龟,不该如此毫无还手之力才是。事实上,这只熔岩独角龟已修炼了足够的年岁,且正直其进阶的虚弱期。否则,按照熔岩独角龟的脾气也不至于刚开打就进入防守状态。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修炼的关键期被凶恶的沧龙闯入领地而且莫名其妙的直接以一种搏命的姿态爆起攻击,此时的熔岩独角龟的内心是崩溃的。
当然,熔岩独角龟虽处于下风,但并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翻盘点。
所以当熔岩独角龟被抽入海底后,他及时的调整自己的身位,让大意的沧龙从自己的头部那一侧叼住,而后在冲出水面后加速催发体内为并不宽裕的灵力助长背部的火焰,同时用自己锋利的独角刺中沧龙相比之下略显柔嫩的上颚。
沧龙吃痛之下,不得不恨而吐出这烫嘴的山芋。尽管如此,防御同样变态的沧龙还是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反而更加激起了沧龙的怒气。但熔岩独角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沧龙是极为冷酷的海洋杀手,而且越是发怒越是冷静谨慎。这意味着沧龙会暂停猛烈的进攻,同时也意味着他的下一次攻击绝对是致命的。在残酷的海洋生存法则中,受伤就意味着死亡,越是接近食物链顶端越是适用。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功乃最佳生存之道。
沧龙双目如电,眼中射出摄人的光芒,穿透过熔岩独角龟背脊火焰蒸腾海水而形成的薄雾,缓缓扭动着幽暗的身躯,似一把死神的镰刀在海水中游曳,寻找着一击必杀的角度。
突然,那柄恐怖的镰刀毫无预兆的停止了游动,连周身的海水也一刹那停住了旋转。似乎才注意到不远处一群安静的旁观者,奋力扭转的船身有一种进错厕所急欲悄然离去的感觉。
沧龙的瞳孔在光的反射下如同两个没有固定方向的探照灯,没有焦点的反射光让人无法判断沧龙注视向何处。但幸存者号上所有还清醒的人都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瞬间蔓延全身,只听得见超负荷的心房敲打胸膛的声音,每个人心底都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清晰的感觉,“我被盯上了”!
“跳海!”老船长脖颈暴突的青筋和剧烈颤抖的胸膛将“海”字拖得无限悠长,撕裂喉咙的吼叫替代了船上的警报声,惊走了恐惧,惊醒了被定格的人们,如同一幅静止的壁画被注入了生命力,活了过来。
秦昊一把将身边依然定格的胖子小五顶下船,然后自己一个鱼跃,尽可能离船更远的方向跳下去。回头的一刹那只看见老船长终于停下了似乎耗尽所有生命力的呐喊,双膝跪在甲板上,微笑地抚摸着十六年岁月打磨得光滑无比的三个浮雕文字--“幸存者”。偶然最终仍旧走上必然的道路,幸存者也终究未能幸免。而作为船长,永远不可能是最后的幸存者,更何况还有数百安睡的灵魂正乘着梦想的“幸存者号”开赴彼岸天堂,又怎能少了这位经验最丰富的船长呢!
直至视线被船舷彻底遮挡,秦昊才垂下眼睑,堵上被强风吹开的泪腺。
旱鸭子一个的秦昊没有被淹死,因为他给自己做了两件用深海箭鱼的鱼鳔制成的救生衣。小五也没死,因为老船长将秦昊为他制作的另一件救生衣给了他。
两个人的打斗不会无聊到先清理脚下的蚂蚁,但也不介意走动时随意踩死几只。秦昊他俩仍在体验游走死亡边缘的恐怖,那种触手可及,那种近在咫尺,那种听天由命,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心跳打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