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火车坐汽车,又奔波了一天。浑身软得像面条,胳膊腿全不听使唤了。想睡觉,只想睡觉。
一进屋,她就丢下背包,踢掉鞋子,正准备甩掉外套,可又一个不小心,竟把受伤的指甲给生生撕裂了,甲肉半分半离撕扯着,她来不及脱掉外套的另一只胳膊,慌忙把翘起的指甲盖摁上!血还是流了来出来,不是她矫情,十指连心啊。针刺般的火辣辣,迅速蔓延整条手臂。三四个月了,这烦人的伤口,就如倔强的孩子,始终不肯愈合。她噙着泪,小心翘着鲜红的手指,翻箱倒柜的找创可贴,床头柜,没有!电视柜,没有!储物箱,依然没有!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她想砸东西,她想骂人,她想大哭一场。可周围空荡荡的,除了她的的呼吸,没有一丝回应。
她也曾想告诉某人,也曾想打个电话给朋友,只是告诉他一声,如此如此。但终于都没有那样做,只是自己徒然地咀嚼那份与痛苦并不同味的难过。
那几件事刚理出个头绪,却忽然又乱成一团乱麻。忘记了应该记住的,却记住了可以忘记的。拒绝了本应该接受的,却接受了本应该拒绝的。她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拖泥带水,不够决绝。
指甲放射的阵阵刺痛,让她逐渐清醒。唉,没办法,那只好上街去买吧!她跌跌撞撞走在冷风里,全然没有了方向感。明明是朝诊所方向的呀,过了一个又一个公交站牌,穿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这么半天了,怎么还不到呀?结果一看路标,才傻傻发现走反了。她一肚子的火气,不断聚集,好似一枚炮弹,随时都会爆炸。身边熙来攘往的人流车海都让她厌烦。折回来,继续前行,她就像风中的蒲公英,脑袋空空荡荡随风飘零。
刚回过神来,雨却突然大起来,肆无忌惮瓢泼一般。她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没带伞。
狼狈不堪地跑到公交站牌下躲雨,遇见了几个学生,他们半天也不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从外星来的生物。不过,她还是强打精神冲他们笑,他们更诧异,如躲避瘟疫般迅疾跑开了,尽管雨下得是那么大。避雨的人越聚越多,刚才还宽敞的候车亭,一下子拥挤起来。随后,除了脾气有点暴躁的雨声,和匆匆来往的车流,还有几个上年纪的在抱怨天气。周围是死一般的静寂,躲雨的人们大都低着头抠自己的手机,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一点儿也不着急。带着不被理解的表情,她开始独自思考人生。
最近的种种不顺,如滚滚闷雷悉数碾压过来,她感觉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自己孤立起来了,让她不能呼吸。即使走出高墙,也是形单影只的落叶一片浪花一朵,没有主宰自己的力量,在迷迷瞪瞪中自怨自艾随波逐流。
音响店里突然飘来张羽的歌声:
我是一片小小的落叶
总是被风吹才会有自由
风吹到哪里我就飘到那里
一天一年不回头
我是一片小小的落叶
总是随风四处飘泊
风停到那里我就伏在大地
一天一年不回头
北风吹呀吹我的心已碎
随风飘泊我已经很疲惫
北风吹呀吹我的心已碎
我就是落叶我也有我的美……
莫名的酸楚阵阵袭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不堪和脆弱。撩起衣摆,她开始奔跑起来。一直跑,一直跑,穿过街道,绕过胡同,向郊外,向河边奔跑!高大的建筑、密集的人流、嘈杂的叫卖,恼怒的汽车喇叭,都被她一一甩掉,扭过头,她突然有一种胜利的快感,脸上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怪异。
时间已是仲春,处处是怒放的生命。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一江春水滔滔东流,流去的是落花般的美丽往事和芬芳。梦醒时分,却是这般的幽怨和惆怅。她也顾不得长椅的潮湿,就一下子坐了上去。周围是静寂的,往日热闹的公园里,此刻只她一个人。她,静静的,就那么一直坐着。此刻这世界都是她的,她似乎忘记了连日的诸多不快,被雨冲刷的通透开始一点点扩散,犹如水面的层层涟漪。“绿杨烟外晓寒轻”,杨柳堆烟,满眼是无际的新绿和盛开的不知名的小花。
雨渐渐小了,一抹斜晖从云层后,偷偷探出头来。她低头却发现那翻起来的指甲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落了,娇嫩的新甲泛着鲜红的血色,似乎疼得不那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