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学时,梅花领四岁的儿子去批发市场买书包,市场是露天的,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人来人往。要是梅花一个人,她是乐得在人流中摩肩接踵的,像浪花在大海里,有种归属感。可带着儿子,梅花的心是悬着的,生怕弄丢了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拉紧自己,梅花俯身挑选书包,再一回头,不见了儿子,梅花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时间,空气,人流都静止了,喧闹静音了。她的身体也动弹不得,僵硬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儿子从一根石柱后闪身出来:“我在这儿”。梅花才梦醒一般,还阳一般回过神来。儿子大概是知晓了她怕弄丢自己的心理才躲起来的,大概在石柱后看够了她愣怔,恐慌的样子才走出来的。
还有一次去北戴河,梅花不会游泳,她买了个救生圈,圈上自己,浮在海岸,仰首向天,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海浪簇拥着她,拖举着她,把她往岸上推送,梅花感受到了鱼儿的欢畅。好想自己变成鱼。还想起安徒生的《海的女儿》。海的女儿渴望人类不灭的灵魂,忍受着痛苦,把鱼尾换成美丽的人腿,热恋人间的王子,希望从而分得一份人类的灵魂,可她的希望破灭了,化为泡沫。这身边的大海的泡沫,是她吗?是海的女儿吗?梅花上了岸,坐在岸边看儿子游向远方,渐渐地,儿子越游越远,他的小红泳帽混迹在众多的泳帽之间,梅花已分辨不出哪个是儿子,开始慌张起来,挥舞着双臂,招呼儿子回来,她没有出声,但她的内心已是一片呼喊,一片呼救,响彻云霄。过了好久,突然身后有人拍她肩膀,是儿子,“我在这儿”,儿子一脸坏笑。
除了出门,梅花还犯愁给儿子买玩具,每次儿子都要很贵的,梅花舍不得钱,都说,再选选,看有沒有更喜欢的。儿子又选一个,梅花一看便宜,爽快买下。后来,儿子长大了,告诉梅花知道你也不舍得花钱,就故意指那个贵的,然后才指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一个。在昆明街头的地摊上,梅花竟然看到和当年一样的铁皮小青蛙,对对排成行,把小青蛙尾部的旋扭转一转,青蛙在地上一跳一跳地跑,梅花立在那里,定定地望了好久,心中还满是当年为儿子买不起昂贵玩具的内疚情绪。
过节,儿子回家,低头坐在床头玩手机,梅花走过去把一米八三的儿子掀翻,乐不可支,按住他,让他交待,还做过什么“坏事”,儿子说,沒啥了,就是你不让我吃学校门口摊位上的东西,我下学就去吃,后来上中学了,再去小学门口玩,摊上的阿姨问我,长这么高了,怎么好长时间都不见你了。我告诉阿姨,我上中学了。“你看,吃得人家都认住你啦。”梅花边说边挠儿子胳吱窝,知道儿子最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