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城来信

文/sgasun

2008年南方大冰灾

一座断水断电九天,被冰天雪地包围,南北交通因此中断、滞留的南方城市,该叫什么?围城?冰城?雪城?死城?危城?

似乎都不能“名副其实”,所以先用“X”代替,等有适合形容它的词汇出来再取代“X”这个符号吧。

来信,也是指的“手机短信”,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书信”,我们早已远离了书信年代。

断水断电九天,手机依然能够保留一定的电量,保持住与外界的唯一沟通方式,怎么都是一件值得额首称庆的事情。

这座城市的名字叫“郴州”。我发现用拼音打字,郴州竟然与“沉舟”同音,它现在不就是一“沉舟”嘛。真的是“名可名,非常名”啊。

郴州自古就是座名城。现当代中国发展过程中,特别是近两年,郴州更是因为城市拆迁、高考、高官集体腐败等大事件闻名遐迩。它的身上为中国现代化进程出现的各种矛盾和现象留下了各种标志性痕迹。

古语云:路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不难看出,在古时中国内地人的心目当中,郴州就是交通、文明的尽头。

因为在它的前面,横亘着一座巍峨蔓延、难以逾越的与北方秦岭遥相对应的南岭。南岭这边,就是世人眼中的荒蛮之地。历来为各朝各代流放重要犯人之地,岭南之人也被内地文明人称为南蛮之人,所谓未开化之人。

岭南第一关,乃韶关的梅关了,一座城市就有两关,可见地势之险要。这样看来,可以说郴州与韶关乃是文明与荒蛮的对接之处。

如今,却因为2008年的同一场风雪而成为中国大地最为人熟知的两个地名,媒体启用的是两个新词“节点”。

我因为郴州的断水断电而无法出关,回乡过年成为念想。而郴州这座断水断电的城市里却有我的一位好友,在这样的环境里,同其他郴州居民一样,已经生存了九天!据说今天可望恢复电力照明。不知道如今情况到底如何。

在得知这座城市已经断水断电七天的时候,我终于得到了我这位好友的手机号码,旋即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2000年在武汉

自我们2000年在华中师大时相识,然后分手,06年老鱼头莅临寒舍,我们仨在郴州相聚过一次以后,已经好久没联系。

在这非常时刻,我终于又从手机中听到了好友久违的声音。好在,他依然乐观。但我依然向他发出了邀请:实在不行,就想办法下来,到我家来,我们一起过年吧!

我的这位好友是一位非常有趣的人,浑身上下。

他的名字就非常有趣----气纠!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不禁心生狐疑,然后再拿过名册确认没听错,心里边荡开一阵可乐,竟有叫这名的?跟谁气纠,或者跟谁纠气呢?

反正我一听到、并且明白他的名字的时候,脑子里就响起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音乐,浮现出志愿军昂首过江的画面!

可他决不会是那个年代出生的啊!不知道这次九天九夜断水断电的日子有没有让气纠“气纠难以”,或者“难辞其咎(气纠)”?

我说气纠浑身上下有趣,可不只是其名之有趣。

气纠身材不高,充分验证了那句“浓缩的都是精华”的论断。气纠前额宽大,再一次充分佐证了那句“宽阔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至理名言的正确性。老鱼头每每拿气纠的明亮智慧脑门说事,常常让我等乐不可支!

气纠智慧的脑门下面长着一双不大的近视眼,不是高度近视那种“大而无神”,而是睿智狡黠的那种,不乏幽默!他习惯性的低头、抬眉,目光穿越眼镜架上方读书、阅人或看黑板时的神态,尤显智慧成熟!

气纠能文能舞,兴趣广泛,学业尤其优秀,深得老师赏识,我等钦佩,女士倾慕。

一位来自郑州部队里张姓女孩,天真烂漫,率真无瑕,一口地道的英语那是相当的流利,也颇有见地。

自从见识了气纠在班上的出色表现后,就常常从楼上女生宿舍飞进我们寝室里,与气纠共同探讨人生,切磋学习,令我等只能在一旁死命大嚼酸葡萄,抱着醋坛子狂饮。

两人从此成为班上各种主题讨论上的主角,一唱一和,神思飞扬,口若悬河,智慧火花飞溅,大有琴瑟和鸣之意境,令我等目瞪口呆。

长着智慧大脑门的气纠

男人,得一知己难,得一红颜知己更难,而得一集美貌睿智一身的红颜知己那更是难上加难啊。气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这么一位“一品红颜”(男人的另一至爱应该是“一品黄山”了),这令我等很是受伤。

闲暇时光,气纠最心仪的游乐活动是跳舞、下棋、斗地主,然后就是我们几个人到离校区一站路远的一家美食城里喝啤酒、品尝武汉最著名的卤鸭脖,大块朵颐!

我们的外教是加拿大姑娘Jennifer,硕士毕业不远万里从加拿大来教我们文学。刚26岁一姑娘家家,我等皆大她十多二十年呢。但论学识,她真是我等老师。

Jennifer身材硕大,尤其下半身,但也算不上臃肿肥胖那种,她就是那么大个,敦敦实实,颜面却清秀,线条分明。

初见第一面,感觉会被她的身材吸引,印象会打折扣。然而,一旦上课,一旦交流,特别是经过那次我们男生宿舍里跨国界无禁忌的交流,一切就刮目相看了。

圣诞节晚上我们在培训中心楼上搞联谊活动,我印象当中,Jennifer那晚上笑靥如花,开心就像个孩子。我知道这一切都得力于气纠,因为几乎整个晚上气纠就是Jennifer 贴身舞伴。

而相对于我们这些个头瘦小的中国学生来说,Jennifer的身躯对我们实在太庞大了点,要想带着她灵巧自如的徜徉舞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但是,男人当中个头最小的气纠那晚却能够带着Jennifer 满场穿梭,疯狂摇摆,如入无人之境,且脚下生风,把Jennifer开心地手舞足蹈,似癫似狂。

气纠的这门绝技,令我等更是自叹弗如,望洋兴叹。但是,几曲下来,气纠也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在我们面前大倒苦水,令我等开怀大笑。

后来舞会结束,Jennifer意犹未尽,力邀大家到她的单身宿舍继续喝酒聊天。我则找个借口,先回宿舍了。

后来他们玩到深夜,宿舍门已经关了,他们围着宿舍楼想了半天办法,不是考虑到有女孩在身边,差点就爬楼了。

于是只能在下面喊,或者电话打进宿舍,几乎惊醒了整栋楼的人,才将看门的老太太叫醒,开门让他们进来,少不了挨一顿臭骂,不过第二天只要陪一陪这位看门的邹老太婆斗斗地主,输点钱给她,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回到寝室,气纠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也不能入睡,嘴里不断感叹着,真开心,唉,真开心。

气纠的青葱岁月

平时吃饭时光,气纠总忘不了和老鱼头下几盘棋,但是总是输多胜少,越是这样,气纠就越是一有机会就纠缠着老鱼头下几盘。

有时候是看完书,回到宿舍上床睡觉前,气纠先跑到隔壁老鱼头宿舍,喊,老鱼,来杀几盘!老鱼头总是放下手里的书,乐呵呵奉陪,还不忘记对气纠每次的进步表扬几句,乖乖,进步神速啊!好着夸奖几声,乖乖,这着棋厉害啊!

每次我都是陪客。别说下棋,就是斗地主,我们三人刚好是个组合,但我和气纠都不是老鱼头的对手,这家伙就是个真正的玩主!当然,老鱼头做学问也是高手,凡是外教尤其Jennifer布置的大小论文,男女同学都以老鱼头完成的作业为范本。我们算是个铁三角。

如今想起这些,心中充满感慨。但是如今我的这位好友却身陷一座黑暗冰冻之城九天九夜!不知道在这些夜晚白天他想起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而就在我给好友发出邀请后第二天,晚上8点21分,我的手机里收到了好友从这座外人眼中近乎“死城”的家中发来的信息。

于是,感叹之余,有了我今天这篇博文。

我们分开多年以后,用手机短信进行了这样的交流,朋友在这样的环境下获得了对生活的另一种感悟,令我陪感温暖。

短信一:2008-02-03 20:21

停电的日子里,生活变得简单、朴实,每天的中心是一日三餐,提水做饭,一家人或两家邻居围着炉火唠唠家常里短,或者就打打瞌睡,最大的乐趣是烧火玩,大人小孩,不分你我,感觉就像原味的童年!难得!

回复一:

是啊!现代化交际工具使人与人相互远离,不是说嘛,彩色电视越来越多,能辨别黑白的人越来越少,人越往前走,越怀念人的过去的最初……

短信二:2008-02-03 21:04

没电的夜晚,现代的小孩子找到了我们当初童年最质朴的乐趣:堆雪人、打雪仗、滑自制雪橇板、烧篝火烤红薯,其乐融融也!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小孩子迷上了阅读,真好!今天给女儿买了一套《哈利波特》,把她喜坏了!

回复二:

慢,才有沉淀,慢,才有时间思考,慢,才有机会面对面;唯有慢,生活的本真本善本美才会浮现!所以,感谢没电的世界让人们回到慢的时代!让父女、夫妻、家人有难得的机会相处!成为最怀念的时光!

短信三:2008-02-03 21:19

完全同意!

回复三:

现代人都快的自己找不到自己了。这就是现代人的困顿。

短信四:2008-02-03 21:27

不仅是困顿,也是悲哀啊!

回复四:

简爱说:人活着就是含辛茹苦!you were born to strive and endure.这才是生活常态。明天就可以通水通电了,人又会回到便利快捷的现代化生活轨道上。无论如何这段经历给老兄如此深刻感悟,都是财富!

短信五:2008-02-03 21:42

是啊!的确是一笔财富!不过要是这两天还不来水电,我们只怕要到你那里避难了!哈哈!

回复五:

我家的门随时为老兄敞开。不是什么避难,而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事啊!

短信六:2008-02-03 22:00

好久没聚,是很想见见叙叙旧了,华师的那段日子真是非常得值得怀念的!

回复六:

哈哈!那是!华师那一年实在开心难忘!收获颇丰!温暖记忆!

短信七:2008-02-03 22:06

困了,要睡了,晚安!

回复七:

晚安!在一座冰城危城里的我的朋友!

今天,你那里通水通电了吗?我的朋友!我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问一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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