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你多久没笑了?
什么?
上次笑是什么时候?
我常常笑啊!
是吗?我好久没见过了。
贝拉嘴角上扬,拉出一个弧度。
不是这种笑,发自内心的,欢快地笑容,我好久没见过了。
相爱的人,最需要的是平静吧,快不快乐,多么快乐,基本不是那么重要啊?
是吗?我见到一朵美丽的花,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听到一段优美的旋律,读到一段发人深思的文字,都会快乐啊,会心的,有时候甚至开怀大笑呢!为什么你和相爱的人相处,却这样平静呢?
你又在想什么?七想八想,会累的,傻瓜。
贝拉,我们分手吧?
我们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分手?
我没有能力让你快乐啊!
我不要快乐,只要平静呢!
你被自己骗了吧,快乐多么珍贵,当然要快乐!
你是不是哪儿对我不满意了?
没有,你像姐姐,有时像母亲那么伟大,我爱你,眷念你,但一想到我没法令你快乐,我就自责,你应当是属于另一片天空。
沉默,他们陷入了长时间沉默。
陈磊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抬头仰望着天空。银杏在秋风吹拂下,纷纷飘落,有几片飘落到他的头上和腿上。
秋天到了。秋天就是离别的季节。花草凋零,爱人远去。谁说离别是另一个开始呢?相会的,是另一段时光,另一个爱人,另一片新叶。缘分有深浅,这一段了结了,就是了结了。不会另外再伸出枝丫来。
贝拉席地坐在一株大银杏树底下。她身上那件暗黄色的短外套,使她与所在的环境融为一体。陈磊呆呆望向她的位置,视线有一些模糊,一半因为光线,一半因为眼角渗出的眼泪。
贝拉没有哭,脸上几乎也看不出悲伤的表情。她只是坐着,一会儿用右手扯一根枯黄的草,一会儿用左手在鞋尖上画圈圈。当她昂起头,与陈磊对望时,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她赶紧跑过去,伸出双臂,把他揽进怀中,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哭,小磊;小磊,不哭!
你走吧,贝拉。你要快乐!
小磊怎么办呢?
你快乐一些,我会欣慰一点。我试过太多次,要你开心一些,我做不到。我陷在内疚,自责当中。你看,现在你的脸上也没有悲伤,眼眶依然清澈如水,这些年,想必你也累坏了。不要让责任压垮你,心要轻盈,要永远插上能够飞舞的翅膀。
自那以后,陈磊独自过了三年。清晨从梦中醒来,他总以为贝拉在厨房忙活,他只需走到餐桌旁,拉开餐椅,就能享受美味的早餐。当他走到餐桌旁,发现桌上空无一物,才记起贝拉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学着贝拉的样子,给自己做鸡蛋饼,温牛奶。除了偶尔独自吃饭时,突然有点哽咽,眼眶红润,他没有料到自己也能将生活料理地紧紧有条。
他走在路上,总会去观察身旁的女孩儿。他是去看她们有没有笑容。遇到表情忧郁的姑娘,他会想她或许也像贝拉从前一样不快乐呢,遇到春风满面,笑容漫溢的女孩儿,他就希望贝拉现在能像她那么神采奕奕。
他愿意一厢情愿的相信,三年前他做的决定是对的。
晴朗的周末,他特意绕去奥体中心前面的公园买了一盒小蛋糕。这盒蛋糕有很多形状,有的像小金鱼,有的像小熊,有些像天空的云,也有小鸟,小狗,还有大树。
和贝拉初相识的时候,两个人在这儿买蛋糕,一起吃蛋糕,把蛋糕捂在手中让对方猜,猜错了就自己吃,猜对了,则喂给对方吃。不管猜的对还是不对,他们总是哄然大笑。贝拉把身子歪在陈磊的身上,如果不是有他依靠着,她就好像要笑得倒在马路上。那时,贝拉神情轻快,步履活泼。
他独自吃蛋糕,脑海中都是从前与贝拉一起的画面。三年来,他细细想过,为什么快乐的小女孩儿贝拉和他相处几年后,慢慢长成了成熟的姐姐。他享受贝拉的照顾,当他渐渐意识到贝拉的忧郁之后,便无法视而不见。他试着像从前那样取悦她,她也笑,可是那笑容像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乌云,有光,只是并不明媚。
贝拉是长大了。几年时间,她长成了一个如姐姐,如母亲般的女子。而他自己还在童年的余味中,拒绝成长。他认为自己依然是一个乖戾的男孩。一个乖戾的男孩只会从姐姐那里讨要疼爱,理解,宽容。他没有跟上她成长的节奏,只好放手还她自由。
又是一个秋天了。阳光从大树的叶缝中打到石板路面上,秋风轻轻吹着,斑驳的光影晃动,像一台正在上映的戏剧。
很多人在公园的草坪上游玩,放风筝。有些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那儿学步,晒太阳。这儿安静,可以听见鸟鸣和人们的笑声。
“哈哈,宝宝真棒,加油,来妈妈这儿,爸爸,你扶着点儿嘟嘟啊~”
听到这个异常熟悉的声音,陈磊由不得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对年轻的父母正在逗弄他们的孩子。孩子高举着双手,在草坪上蹒跚。从爸爸那儿走向妈妈,又从妈妈那儿走向爸爸。每一次胜利,父母都用欢笑声来鼓舞孩子。有时候摔倒了,妈妈说:“站起来,嘟嘟加油!”孩子也就不哭,慢慢爬起来,又蹒跚着向妈妈走去。
陈磊站在树影里,默默注视着他们。看他们一家人欢闹嬉戏。爸爸有时候捉弄孩子,有时候捉弄妈妈。他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妈妈捧着肚子笑,笑着笑着把半边身子靠在爸爸身上,好像没有爸爸支撑,她就要倒在草坪上。
妈妈还是穿着那件暗黄色的短外套,那是三年前,陈磊在秋水伊人买给她的生日礼物。买的时候,她就很喜欢,想必现在也是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