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海水不可斗量
光阴似箭，一晃又过一年。
傍晚时分，玉梅刚刚摘菜回来，云飞说怕要下雨，要再去山上扛两捆干柴回来，叫玉梅也上坡再割一背猪草，万一明天下雨了不好办。
玉梅交待云霞带好妹妹云雾，就在里屋玩儿，不要到处走。玉梅看看天色，提了背篼，拿了朴镰刀就走。
玉梅割好猪草回来已经天黑，云霞、云雾穿着鞋子，竟趴在床上睡着了。玉梅给女儿脱了鞋子，盖好被子，自去做晚饭。
饭菜已熟，等了许久还不见云飞回来。
她端着煤油灯儿进了里屋，准备叫醒两个女儿吃晚饭，却听到隔壁屋子传来喘气声。
玉梅寒毛都竖起来了，不会是进了强盗吧？
她小心翼翼点灯过去瞧瞧，才到门口，灯就熄了。划了火柴，点上又熄了，如此反复几次，玉梅心下焦躁。
待再次点亮油灯，瞧见黑角落里，云飞和元秀抱成一团，正在上演妖精打架。
玉梅拨亮油灯，径直走到面前，盯着二人，一言不发。
元秀吓傻了，愣了一阵，才扯了衣裳飞也似地夺门而出。
玉梅看也不看云飞，使出全身力气，“啪啪”两耳光扇过去：“畜牲！”
玉梅没有叫醒女儿。
气都气饱了，右手疼得有气无力。玉梅挨着两个女儿睡下，睁着眼，一夜未眠。
人人都道云飞老实，倒是长了一副憨包相，谁知背地里不顾人伦，简直猪狗不如，竟然跟弟媳绞在一起！
以前多有耳闻，说云飞跟队里的几个半老徐娘不清不楚，玉梅以为别有用心者挑拨离间，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倒也罢了，可是元秀是谁？
不仅仅是弟媳，要命的是她是金彪的女儿哪！
金彪强悍，他两个儿子更是如狼似虎！
平常惹不起也只能躲得起，如今云飞却不顾死活去招惹金元秀！
万一事情败露，吃不了得兜着走！到时候看他云飞如何收场？精虫上脑的糊涂东西、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牲！
云飞被玉梅扇了两耳光，似乎并不在意。
不知他压根儿不以为然呢？还是脸皮够厚？
第二天上坡干活，云飞左脸颊还有些红肿。舅娘问他怎么了？云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舅娘了然于胸，责骂玉梅：“反了你了！你看云飞老实，你尽欺负他！男人都打得唛？你怎么能打各人的男人哪？玉梅，不是当舅娘的说你，你也太狠心了！你打主意把他嫌死了，你好嫁二处唛？”
玉梅心中恼怒，却只顾使劲干活，并不理睬老舅娘的啰嗦，任她骂得不堪入耳。
玉梅心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所有人都说云飞老实，原来我们所有人都瞎了眼睛！”
云家的老六云健，自毕业后天天泡在地里，窝在山上，心里十分委屈，觉得埋没了自己。
他拜了叶家坝的一个老裁缝师傅，半年学会了缝纫技艺。一到赶场天，云健就去中峰街上摆摊子接布料，赶完场把布料拿回家，裁剪、缝纫、熨烫做成成衣，第二场拿去交货，又接布料回来。
云健聪明，勤快，每月能挣好几百块补贴家用。不用每天日晒雨淋，心情分外愉悦。
这天，张媒婆又来了，云绍荣自然把她奉为上宾。只见她眉飞色舞指手画脚：“云大哥！恭喜恭喜啦！你老好福气，上回你托我给云健说的姑娘，成啦！”
张媒婆又说：“只是有一件你得依她，她家穷，父女相依为命，你得给她家盖房，云健要做上门女婿她才同意。”
云绍荣叹气：“儿子们都是这个命，个个老丈人都穷！老金家好一点呢，又处处跟我作对！唉！”
张媒婆：“哎呀云大哥，就是因为你是发财人家，人家姑娘才愿意呀！我也是为你家好，跑来跑去牵线搭桥，倒不是贪图你的草鞋钱。”
云绍荣赶紧拿出一百块：“劳烦张妹子费心，明天带云健去看看。事成另有重谢。”
张媒婆：“云大哥放心，包在我身上！云健生得机灵，又长得牛高马大，还有裁缝手艺；马姑娘也生得柳柳浪浪的（注：方言，形容女子高挑婀娜），模样又周正，两个郎才女貌，正是城隍庙的鼓槌，一对儿！”
次日一早，云健非要大嫂和张媒婆一起陪他去相亲，说大嫂眼光好，会说话。
玉梅推辞不过，又怕二老骂自己怕辛苦劳累，只得答应陪着走一趟。
女方家在中峰回龙嘴，离沙坡凼二十多里。
马家只有两三间低矮的茅草房，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子正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捧着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张媒婆上前招呼，又把云健叔嫂介绍给马永丽。
马永丽有些手脚无措，站起来，抹一抹板凳上的灰尘，招呼他们坐了。又拿起书自顾自看起了小说。
玉梅打量马永丽几眼，又打量破旧不堪的草房：墙壁四处漏风，做饭的灶台上方看着就要垮掉，到处都草草巾梭的，抬头多望一会儿，便有灰尘落进眼里。
玉梅回头再看看马永丽，确实长得俊俏白净。心里纳闷儿：这么穷苦人家，居然养出这样出色的女孩儿来。“人靠衣裳马靠鞍”，要是给她两身好衣裳，打扮出来，一定漂亮极了。
玉梅又想，马永丽似乎不太懂事儿，没说烧水端茶，也没打算做饭弄菜，只管手拿书本翻来覆去，不知是紧张得忘了礼数呢，还是压根没看上云健？
姑娘的心思，猜不透。
其实马永丽心里在纠结：眼前小伙子聪明有手艺，人又高大英俊，媒人说他家底丰厚，不知看不看得上我？以前几个好看的小伙子都嫌我家太穷。
一来二去，马永丽都二十三了，自己母亲死得早，初中才读一年就辍学了。父亲酗酒成性，不顾家里破破烂烂，一心想挑个实在可靠、又有能力的上门女婿给他盖房，给他养老送终。
挑来挑去，上门女婿没挑到，反倒把她挑成没人要的大姑娘。她的同学里边，有的儿子都上小学了，还没出嫁的就只剩她一个了。
她也有过心仪的小伙子，无奈人家死活都不愿意做上门女婿。马永丽不敢违拗老爹，只好自叹命薄，蹉跎了一年又一年……
备注：
罗开琼女士倾心之作《追求》，
简子友情整理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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