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见里汀

鹿弗走了很久，原本就有些病疾的左腿此时更是钻心地疼，天快要黑了，他不得不找个地方过夜。

这条小路是到达钰司家最近的，若是走大路，虽然可以乘车、乘船，但至少需要一个星期，鹿弗是等不了的。最快的眼前这条小路只需要两天半。

已经走了一天半。鹿弗想，从昨天下午一直走到现在了，应该还剩下一小半的路程。

“有人在吗？”鹿弗靠在一处旧式建筑的栅栏上，摇了摇挂在栅栏上的古铜色铃铛，朝内大声询问。

无疑，这座旧式的建筑是孤独的，它周围再没有第二个建筑了，鹿弗左右看了看，暗自下决定，今晚必须要在这儿借助一宿。

“谁呀？”一个清亮的如福音般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鹿弗看到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漂亮女人打开了门。

“你好，我叫鹿弗，想在您这借住一晚，如果您方便的话。”鹿弗上前一步，试图吸引女人的目光。

女人果然看清了鹿弗，这是一个比自己年龄小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他英俊的面容有些憔悴，右手提着一只黑色小皮箱，棉质的黑色衬衫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扣子却一丝不苟地扣着，下身是同样颜色的裤子和皮鞋。

“哦，这附近没有其它人家了，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女人疑惑地向鹿弗走近了几步，打开栅栏。

“说来话长，因为发生了急事要赶路，请你相信，我没有任何坏主意。”鹿弗目光聚集在女人脸上，真诚地回答。

女人看着鹿弗一身狼狈的样子，声音温柔地答应下来：“进来吧。”

“谢谢您。”鹿弗不胜感激，疲惫的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鹿弗随着女人进了她的小花园，“你可以叫我里汀。”女人举止优雅地关上了栅栏，回头对鹿弗说，“除此以外，我不需要其它称呼。”

“好的，里汀。”

鹿弗不喜欢观察别人，即使是漂亮的女人。只有当与人说话时，为了表示尊重，才会认真直视别人的眼睛。鹿弗也不喜欢了解别人，或者告诉陌生人关于自己的事。当鹿弗看见里汀的第一感觉，便认为里汀是自己的同类。

此刻，天已经又暗了一些，但鹿弗还是可以依稀看出花园里面很干净，一棵叫不上名字的大树直直地矗立着，应该是香樟，四季都会繁枝叶茂的那种，香樟的旁边围绕着整齐的石砖，因为是初春，草还没长到一眼看出的高度。

房屋离栅栏很近，大约是香樟树大半枝叶的宽度，鹿弗又随意向左前方看，有个简式的双人秋千，秋千上有两个古色靠枕，距离秋千不远的地方，还有个木式的狗屋子，古弗只隐约看见狗屋子里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不清它的身形。

很快，里汀便邀请鹿弗进了里屋。里屋要比花园大一倍，既宽敞又明亮，鹿弗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栋房子里除了里汀别无他人。客厅里有一架钢琴，一台液晶电视，一套粉红色沙发，一张白色长桌，除此之外，还有花瓶和墙上被裱起来的油画等装饰。简单又不失品味。

“你需要什么吃的吗？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里汀向鹿弗指着厨房的位置。之后在玄关摆好脱下的橙色凉鞋。

“好的，谢谢。”鹿弗也弯腰脱了鞋，不过赶了一天的路，脚上出了许多汗，“里汀，你这有男式拖鞋吗？比如你爸爸的，或者，你兄弟的？”

里汀突然蹲起的身子不动了，她的黑色长发散落在两肩，有些抖动。

“我给你找找。”里汀又蹲下去，在玄关的鞋柜里翻来翻去。

鹿弗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她，也蹲下去，说:“在这里面吗？我找就好。”

“不用。”里汀粗鲁地推开鹿弗的手。鹿弗本来就没蹲稳，加上左腿的伤还隐隐作痛，此刻，猝不及防地一推，便让鹿弗摔在了门角。砰——啊——然后是鹿弗低沉吸气的声音。

里汀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鹿弗表情痛苦，手捂着头，心想，估计后脑勺撞出了个大包。眯着的眼渐渐看见了慌乱的里汀，她哭了，眼睛红肿，不像是刚被吓哭的，像是原先就哭了。也许，她从蹲下去就在哭，没有声音的哭，直到现在，变成了大哭，放声的大哭。鹿弗想，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鹿弗从地上慢慢站起来，里汀帮忙扶着他。“是我该说对不起，抱歉，抱歉，惹你哭了。”

里汀啜泣得更加委屈，像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鹿弗手足无措，只得递给她口袋里的一张手帕，停停歇歇了好一会儿，里汀终于安静下来。

“这是拖鞋。”里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得发亮的男式拖鞋，然后背过身去上楼，示意鹿弗跟上来。

楼梯是木式的，走上去的时候，会发出“咯叽”“咯叽”的噪音，这栋房子应该很早就建了，至少有五十年的历史，鹿弗扶着梯手想。

走过楼梯，来到二楼，鹿弗看到一排有三个卧室，里汀指了指最靠近楼梯的那间，说：“你今晚睡这间，里面有小浴室。”

鹿弗点了点头。

二楼走廊的灯是五彩的莲花状，让灯光变得温暖起来，此刻里汀的表情与刚才哭的表情完全两样，似乎在微笑，但又看不到她的嘴角有上扬的迹象。

里汀走进了中间的房间，关门前对鹿弗说好好休息。

鹿弗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他的头还很疼，但是左腿更疼，像是腿里被人插进了一根钢钉，一动就疼得冒汗。刚才在里汀面前，完全强忍着上楼，扶梯手时，手心里都是细密的汗。肚子很饿，几乎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只喝了些水，现在若是下楼，说不定会摔下去。鹿弗思量一番，决定去房间洗个澡就睡。

躺下后，四周一片寂静。

鹿弗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实在太累了，没有力气爬起来，模模糊糊中就感觉自己掉在了床底下，他缓慢地翻来覆去，不知道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只见一个影子出现在脑子里，对他说：“鹿弗，还记得我吗？”

鹿弗此刻的感受不知怎地，比疲惫更加让他难受，像是河水汩汩地漫过了鼻腔，一时呼吸不过来。

“你，是谁？”

“真伤心，竟然忘了我。”那个影子的声音故作神秘。

鹿弗有些冷，河水似乎漫到了头顶，他浑身不停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