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晨曦
上学的时候,就喜欢楚辞与汉赋。直到现在,对这两种古代文学形式依然饶有兴趣。
去年三月以来,《光明日报》开展“百城赋”征文活动。对已刊发的五十多篇作品,我可谓是篇篇吟诵,几乎到了“品佳作百遍而略无释卷,忘肉味三月而始终萦怀”的地步。
翻开2007年12月22日的《鄂尔多斯日报》,忽见文友刘杰的《达拉特赋》,赫然登在《牧笛》副刊的头条位置,眼前不禁又是一亮。这篇足足两千余言的文赋,虽然写的只是塞外一旗,与“百城”不可同日而语,但雅赋与胜地合璧,深得传统萃精;历史和现实同书,倍显儿女豪情,完全可与“百城”之赋相媲美。
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说:“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铺采摛文”,即铺叙辞藻,创作文辞,指赋的形貌;“体物写志”,即体察物象,抒写情志,指赋的内容。
居“鄂尔多斯北大门”、属“黄河湾中富饶地”的达拉特旗,“地灵翔玉龙”,“物华飞丹凤”。生于斯长于斯的刘杰,根据赋的特点,饱含真情,满怀壮志,以雄阔之气象,摹沧桑之巨变;用富丽之文辞,绘家乡之新貌,真可谓“丽词雅义,符采相胜,如组织之品朱紫,画绘之著玄黄,文虽新而有质,色虽糅而有本”。不曾想,善写散文、随笔的刘杰,对辞赋也有如此雅兴,而且将一篇《达拉特赋》在心头笔下推敲磨砺了两三个月,从而使之“写物图貌,蔚似雕画”,大显内蕴,高扬灵魂,读来让人如沐春风,如饮琼浆,不能不说是一篇有着“存史、资政、传承、励人”作用的佳作。
一个城市或一个地区,其实就是一部历史。这部历史,记录着这块土地的风雨兴衰,见证着这里人民的智慧创造。而一篇“城市赋”或“地区赋”,其实也就是这座城市或这个地区的一部编年史缩写本,也就是这座城市或这个地区的一座丰碑的微型雕塑。
刘杰的《达拉特赋》,赋旧赋以新韵,寓历史以今意,写达拉特传世华章,绘达拉特锦绣画卷,将达拉特旗的人文地理,历史沿革,风物人情,建设成就,通过优美的文笔、工整的对仗以及丰厚的人文底蕴,展现在了我们眼前。可以说,此赋不仅以中华辞赋文体的形式,为达拉特旗“树碑立传”,彰显其知名度,意义深远,而且其翔实的史料和丰富的内容令读者了解了历史,分享了文化,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得益匪浅。
刘杰虽然未曾进过大学殿堂,但诚如韩登庸先生所言,几十年来,“刘杰把自己浸泡在书本的海洋里”,“拜师访友、或聆听宏论、或互诉互补”,“手不释卷、认真读书,从而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在内蒙西部地区的思想者、文化人及有识之士对他心悦诚服”。的确,如不博览群书,没有诸子百家的影响,也无李杜苏辛的熏陶,何来妙语富瞻、文采飞扬、抒情浓郁、意象瑰玮的《达拉特赋》﹖
读其赋,览其旗,识其史,察其变。作为曾在达拉特旗插队十多年的我来说,对于以赋之文体,颂我之第二故乡的《达拉特赋》来说,当是别有一番感悟。
《达拉特赋》之端绪,仅用寥寥六七十字,便交代了达拉特旗的地理位置及其历史文化概貌,从而引发出了作赋的情事根由。
接下来描述达拉特旗历史渊源的一段,虽也只有二百余字,却引经据典多处,如“赵武灵王南下察秦国地理”,“魏务鼎革,大举移民”,“隋文帝筑城遏寇”,还有“嬴政遣将调兵,刘彻两度巡幸”,“蒙恬挂帅”,“卫青挥戈”,“太史公慕名采风,王昭君北上和亲”,等等。
三年前,全秉荣先生在为刘杰的文集《铺路石子》所作的序中说过,“刘文重史实”,“这与他长期研史修志所形成的文风有关”,“刘文成功的秘诀,盖源于厚积而薄发——每当论证,总有充足的论证支撑”。愚以为,对于《达拉特赋》来说,这一评价同样适用。
我们知道,在诸多文体中,赋不仅最应讲究辞采,追求文雅,而且也最应善用典故。古代是这样,当代也是这样。惟其如此,赋是比较难写的。说起善用典故,在洋洋赋海大观园中,当推庾信的《哀江南赋》。此赋仅用典就达一百多处,而且灵活多样,巧于变化,令人叹为观止。想必,曾经从事过宣传与文史工作,特别是对达拉特旗地方史料研究颇有建树的刘杰,深谙此道,也在引用典故方面下了一番功夫,因而使得《达拉特赋》引事繁富,“言旷无隘”,既“有质”,又“有本”。
赋是由《诗经》、《楚辞》发展而来,前者是赋的远源,后者是赋的近源。而文赋则是古代赋体文学发展的第四个阶段,即经大赋、骈赋、律赋之后,在晚唐时古文运动的影响下产生的一种新赋体。它摆脱了骈赋和律赋在对偶、用韵方面的限制,结构松散,句式灵便,行文方式更接近于散文。因此,宋代的著名文赋作品,也可以当作散文来欣赏。但文赋并不完全排斥对偶,有时也特别注重运用这种形式。《达拉特赋》中就有不少这样的句子,如“库布连绵,乃造化钟灵;响沙惊鸣,是果老神裁”;“青史有文化侵润,美景引墨客挥犀”等,便是较好的例证。通篇读来,无论句式,还是层次乃至段落,作者无疑匠心别具,用了较多虽不能说是十分工整、严谨,却也不落俗套、琅琅上口的骈偶形式,从而为歌颂达拉特、宣传达拉特增加了砝码。即使是散句,赋中亦注重了对辞采的追求,融叙事、描写、抒情、议论为一炉,尽管尚未达到“含吐精微,凝炼高卓”之程度,但也意境深远,明快晓畅,自成特色,读来令人回味无穷。
其实,这也是《达拉特赋》最成功的一点——好读。作者从让当今一般人望而生畏的大量历史典籍、物事资料和人文故事里,梳理出有关达拉特旗的所有适合今天读者欣赏的经典内容,并以现代人的思维来解读历史,用“宣肺腑,寄豪情,畅古今,颂青史,咏精华,叹变迁”的生动文笔,以及托物言志,铺张扬厉的表现手法,来勾勒历史沿革的线条,描绘沧桑巨变的画卷,呈现历代俊杰的丰采,烘托社会进步的景气。对于读者,尤其对于达拉特人或熟悉达拉特的人来说,读此倾心倾情书写当地传世华章的行文,绝对像是同老友间的一次精彩的聚会。
探远一点说,现代人可以用来阅读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了。尤其读史,对不少人来说可能是奢望。然而,无论哪一座城市,哪一个地区,都有它值得骄傲的历史。除了专家学者,相信许多读者也并不缺乏去接近、了解自己身处之地或熟悉之地历史的热情。如“百城赋”那样,如《达拉特赋》那样,为一个城市、一个地区建立起更广阔、更诱人的历史和文学的阅读空间,这样的可能性不仅存在,而且相信这也是我们走向未来的需要。毕竟,历史是联系未来与今天的一条脐带,历史距离每个人都很近;而文学则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思想结晶、文字精华,它可以抒发人的情感,坚定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能给人带来美感,产生凝聚力和向心力。惟其如此,我们需要读到更多的像“百城赋”和《达拉特赋》这样的作品。
对于拥有七旗一区的鄂尔多斯来说,当倾注激情、挥洒热汗的建设者,在鄂尔多斯大地上描绘锦天绣地的时候,握春在心、引商刻羽的文化人,能不触景生情,引吭高歌,谱奏新时代的华彩乐章﹖《达拉特赋》犹如一颗璀璨明珠,已经镶嵌在了《鄂尔多斯日报》上。而当今之鄂尔多斯,正处在经济繁荣、政治文明、社会和谐、欣欣向荣的时期,各个旗区你追我赶,与时俱进,日新月异,绚丽多姿。因此,把各个旗区都推向盛世,把鄂尔多斯推向全国,推向世界,何妨且歌且赋,予以赞颂﹖但愿在《鄂尔多斯日报》乃至其它大报大刊上能够连接不断地读到来自其他七个旗区的,犹如《达拉特赋》那样的各领风骚的美赋佳文。让读者尽享鄂尔多斯各地之风采,岂不美哉快哉!
(写于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