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写作至今,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这才能够得以圆满,我的心中充满感激。
首先我最需要感谢的是我的导师李俊国先生。在他的门下受教的一段时间,是我人生当中最宝贵的经历。远在我六年之前于他的课堂听讲之时,我便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感到新的知识拱手捧在了我眼前。他所提出的诸多观点,对于一个初进文学之门的学生而言,可以称得上是开智。我所受之益,又何异于须菩提执棒锋的一喝。临济曾说,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只如一喝。想来读书总是如此的,再厚的书本也只那几千几百页,从中得到些什么多半还是看个人的修行。棒喝之下若是能有一点豁然开朗,便也算是启悟。就好比人生若也只是方寸大,拿到的剧本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每个人演的如何,到底还是不同的。李俊国老师是我的学习过程中最感激、感情最深的老师,每每想到他的爱护与期望,我都惭愧不已。只可恨自己的学殖瘠薄,天赋有限,不能习得他所有的学问,写出来的文章也都如同效颦,常常也不能领悟到老师的教导,看书也不勤,多半是空怀仰止之心。这只怪我自己,怪不得别人。
其次我需要感谢的是指导过我的其他人,包括教育过我的其他老师和我的朋友们。这其中有指导过我开题报告的王毅老师和付丹老师。我更感谢我的朋友们,他们曾陪伴我走过很长的一段岁月,在今年之前大多已经找到了安定之所,散落在天涯四处。很多人可能今生也再难见到一面。其实在我写作论文的一段时间里也是我人生中最意兴阑珊的时候,即便我在交往之中所表现出来的大多是兴高采烈的,然而当时的许多情绪确实只能等到半年之后才能明白。不过一旦想到每个人都在某一处坚持自己曾经的愿景,便觉得与有荣焉的高兴,所有之前的时光也并非毫无意义。毕竟人输给时间,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最后我需要感谢的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教会了我对感性的敬畏与尊重。令我深感震撼的是,感情无比强大,能产生谁也无法想象的影响。我对于我的父母时刻充满了感激,因为你明知有人爱着你,爱你到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而你永远都欠着他们,永远不能使得这些事看起来正值公平,足够使他们的心血得以偿还圆满,这一点令人多么愧疚。
写致谢词总是容易令人多愁善感。因为写作是人生当中精神上最痛苦,然而收获却是最丰富的一件事。在写作这篇论文的过程之中,我一度对自己所处之地感到绝望。我绝望于这个国家永远不会幡然悔悟,而必定是油尽灯枯衰竭之后才可能新芽复苏。也许他将衰败持续了几百年的漫长时光,经历血腥变革甚至战争才枯竭瓦解,而在这其间颠沛的人们还要战战兢兢地祈求平安和福佑。一想到这里我就惊惧难安。更令我感到痛苦的是,我的生命正起源于故土之丑恶,深重之压抑,出生本身就是创伤经验的深刻体认,一生都是绝境中挣扎的努力,与创伤性生活的恐慌焦虑相伴成长。民族之恨与民族之根是如此血肉相连,土地对一个人的制约竟到了如斯地步。我在读刘醒龙先生的小说之时,我时常能想到我的处境。在实际的战斗中,无论是近战远战,无论是胜是败,多半败了,到底是有一种无聊感,因为结果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最终也不过是些惯常打扰别人清梦的人罢了。出生在此,无论怎样已经是一种苟且了,并不存在什么例外。只不过时常有不甘示弱之人之死,其人血馒头,让人得了些欢欣的许诺,给人些微末的希望罢了。想求做一个良善温和、远离政治、敏感于美的人而不能,方能令人意识到黑暗之无望之深广,连清梦也再不能发。短短读书几个小时,都只恨不能像天长地久那么漫长。
写作真是如修行。越是写得多,越是能觉得天性给人的庇佑已经越来越远,感觉到自己被文字磋磨掉了自信。总会或多或少地感到无法掌控自身命运,或多或少痛苦于自己将面临的生存和蒙昧。2015年冬天的深夜,我闭馆之时随着人流步出图书馆,外头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世界,顶天立地的黑暗。夜色是那样的大,地那么的宽广,天又那么的高广,如此庞大的夜幕就挂在这中间。中间是学生的人潮涌动,无数的灯光通明地闪着,无数的自行车在道路间穿梭,因为其密集,便连空气都显得疏落稀薄。而随波逐流的自己却是无关紧要的,如同雪泥爪痕。
纵或困顿,存在即善。是江绪林说的。这修行有无尽处,无尽处是简洁、宏大与壮美,自己却是渺小。不过渺小也无碍,在写作这一条路上,黑纸白字,就是遍地莲华。
毕业论文:《刘醒龙:重回公共领域的小说审美——“公民写作”的历史化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