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周，我都再也没有看到江老师，要么是小凡自己在家，要么有保姆在家。我恪守着作为一名家庭教师的角色定位，绝不多问，除此无他。
这学期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到12月末了。这个时间既有圣诞节，也有元旦，都是很重要的节日。但这时也是期末，学生要面临期末考试，老师也需要准备期末考试，以及总结、评优等工作，任务也比较多。
每到这个时候，学生都愿意主动联系老师——都是平时不爱上课的学生。有的老师似乎乐于让学生找，也喜欢参加学生饭局。我对这些都很反感，在课下与学生保持着绝对远的距离。
但于迪是个例外。她不是在期末突然联系我的，而是拿我当青蛙，一直温水煮着我。上次在球场外面邂逅，她就记住了我踢球的时间，一逮一个准。每次都拿瓶水，在球场外等我。刚开始还假装正巧路过，后来就干脆坐马路牙子上等我。
在这件事上，我一直处于被动。我对这个女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个，既无深交，也没太大魅力。然而，一个女生对你好，也没表现出功利的目的，这对于一个恋爱空白期的我，也很难拒绝。
那仅仅是一瓶水，也不仅仅是一瓶水。当我接受了她的水，似乎也接受了其他的东西。
有一次，我和于迪在图书馆的I区遇见了，这是文学类书籍区域。我刚刚看完毛姆的小说《寻欢作乐》，正在找他的另一部代表作《月亮与六便士》。于迪很高兴，一边找她的书一边和我聊文学。人家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她问我《寻欢作乐》怎么样，我找到了一段话：
“从我听到的情况看，她真是个荡妇。＂“你不明白，＂我说。
她是一个很淳朴的女人。她的天性是健康和坦率的。她愿意让别人感到快乐。她愿意去爱。
你把这称作爱吗？
“那么就叫爱的行为好了。她生来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当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觉得和他同枕共衾是很自然的事。她对这种事从不犹豫不决。这并不是道德败坏，也不是生性淫荡；这是她的天性。她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好似太阳发出热量、鲜花发出芳香一样的自然。她觉得这是一件快乐的事，而她也愿意把快乐带给别人。这丝亳无损于她的品格，她仍然那么真诚、淳朴、天真。
于迪很自然地问，“你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的女人啊？”
对这种问题，决不能就事论事，问什么答什么。“只能说，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其可爱之处。现实中，我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洛丽塔》好看吗？”我迅速转移话题。
于迪刚刚看完《洛丽塔》，讲了一个大概内容后，我问她是不是有恋父情结，她则反问我是不是喜欢吃嫩草。我们讨论的声音稍微有些大，引得旁边的同学直瞅我们，也引来杨姨的目光。杨姨用眼睛跟我说：“小点声，不像话。”
我嘻嘻一笑，意思是“好的”。我已经好久没和杨姨聊天了。
周末，我到杨姨家吃饭。她包了酸菜馅饺子，又给我准备了两瓶啤酒。只有在她家，我才能感受到家的感觉。我们边吃边聊，她问我当家庭教师怎么样。
“还行，按部就班。小凡那孩子挺聪明，如果专心学，差不了。但他心不在此，如果不加管束，恐怕也就是一个富二代。”
“他不光是富二代，也是官二代。”杨姨说。
“你说这个我倒想起一个事。我去她家好几次了，怎么一次也没看见小凡他爸爸？”
杨姨夹个饺子放我碗里，“这事儿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
“他爸是东关区委办公室副主任，就是咱们学校所在的那个区，写材料出身，人很有才，但是性格沉闷一点，不太愿意说话。工作也忙，所以经常不在家。”
“是这样啊。那她们家里大事小情都是江老师操持？”
“对，江凤霞也是要强的性格，以前在咱们学校干行政工作，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下海了，做药品生意，生意做的挺大。”
“那他们关系……”
“你问的挺细啊！”杨姨笑着说，“头一次看见你这么八卦。”
“我这一周去一次，得了解一下他们家情况，别说错话了，那就不好。”
“他俩关系挺一般的。虽然是在一起住，但是实际上他们是分房睡，凤霞偷着告诉我的。打有了小凡就开始，小凡小时候和凤霞一起睡，大了，他们仨一人一个屋。还有盘饺子我去端过来。”
“够了够了，”我端起酒杯，干了一杯酒，刚倒满，杨姨端着饺子过来了。
“他们一个从政一个经商，长的都带劲，何主任一表人才，凤霞不用说了，你也看见了，到哪都是一朵花。外人都羡慕，那真是般配！其实啊，他俩没啥话说。”
杨姨接着说，“你以后肯定能看见何永安，哎你别说，你和他还有点像。”
“哪像？”
“性格像，但是你比他稍微开朗一点。嗯，长的还有点像呢。”
“你可拉倒吧，杨姨，他得四十多吧，我有那么老吗？”
“他比同龄人年轻，你比同龄人老成，真差不多。”
“喝酒吧！”我给杨姨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喝到微醺，有点想何小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