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水幽蓝_
图/深水幽蓝_のfather
“总是向你索取 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 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 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 转身泪湿眼底”
当我开始写下这些有关父亲的文字时,我发现,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我的生命注定和他的生命联结在了一起,他的真实,他的韧性,他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融进了我的血液里,我感受到了足以抗拒黑暗的力量。而正因为我是他的孩子,所以我的骨子里也有着他一样不甘于苟且的耿直和灵魂深处的倔强,不肯低头。
年轻时的父亲,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虽然成长条件极差,日子过的水深火热,有的时候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但是仍然阻止不了父亲酷爱学习的心,他对中国古典文学,特别是古诗词尤为热爱。也喜欢现代诗歌,会向家庭条件好的朋友借书,然后不干活的时候抄,一遍又一遍。对年幼的父亲来说,那是他童年里最快乐的事情。其他的小孩都爱吃麦芽糖,几分钱一块,过年的时候爷爷奶奶也会给父亲钱让他去买,但他都留了下来,攒了好几年,然后留着买自己特别喜欢的书。
父亲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因为家里子女太多,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更何况把钱用在当时时代背景下并没什么用的念书这件事上呢?许是生性体谅父母,父亲便主动和爷爷奶奶说自己不念了,下来干活。那个时候的他也就十几岁。他从学校离开的时候,班主任的眼睛湿润了,她说你只要带上粮票解决吃饭问题就行,学费我可以不收你的。但是父亲不愿意亏欠别人,只是把最心爱的考年级第一时老师奖励的诗词集和自己的摘抄本带回了家,他知道,其他科目的书,像是也很喜欢的生物,数学,他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去碰了。没有物质的残酷生活,何谈诗和远方。
家里的子女太多,而只有一个人能接班以后能有工作,其他的孩子全都没工作,于是爷爷奶奶选择让他去参军,这样能省两年口粮,日后也能有个工作,而且还有些补贴可以缓和家里的窘境。父亲参了军,进了卫生队,便开启了他的职业生涯。其实如果父亲继续读下去书,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医生这个行业有关系。可是这就是命运,我们人和宇宙相比,不过是如蜉蝣般微不足道,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参军的两年,父亲变得更成熟稳重。退伍后就回农村老家做了村卫生所的医生,因为待人真诚,时不时也当“赤脚医生”去周围的小村子小屯子义诊,父亲的名声很快扬遍十里八村。从业多年,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父亲那双让人起死回生的妙手,而是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不会因为利益驱使而去做一件事情,而是出于发自内心的热爱;在他眼里,病患是没有高下之别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逐渐功利化的医疗体系中,父亲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医者仁心,有时我也在想,如果父亲按照现代医疗社会的“活法”而活,我们家会生活的很富裕,而不需要时刻保持勤俭节约。但是父亲不愿意与所有人都做一样的事,他觉得一个人真正的高雅,是内心的丰富和印到骨子里的风度,功名利禄在他眼中就像浮云。上大学以后我才知道,那种感受叫做“慎独”,而能做到“慎独”的,大概是君子那样的人。父亲就是那样的人,正如他看诊桌上的君子兰。
也是这样的精神力量,再加上父亲年轻时的颜值,深深打动了母亲。常听母亲说,这个人,从第一眼见到起,我就决定我们会在一起一生。母亲和父亲的性格可以说是极为互补,一个喜欢文科,一个喜欢工科。但人生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的契合度让他们最后走在了一起。母亲可谓是加强版的父亲,她愿意帮助社会上的弱势群体,对地主恶霸之类的人从不畏惧,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动手为民除害,颇有侠骨剑气。两个人的感情很是让人羡慕。有的时候我竟然会被爸妈塞一碗狗粮。老一辈也会和我传授经验,诸如什么“心意相通是恋人,志同道合是夫妻。”之类的人生哲学…
父亲总是教育我说,世上三种人不能变坏。一是教师,二是医生,三是法官。其他人怎么坏,都可以治,但这三种职业绝对不能变坏。因为这三个是最为神圣的职业,是需要崇高信仰的,比如,教师教书育人,教给孩子识别善与恶、是与非、智与蠢、美与丑的能力,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神的位置;医生治疗人的躯体的病痛,驱走痛苦,带来健康。人们把希望和身体交给医生,医生也同等于心中的神;法官则是社会的手术刀,为生病的社会把脉用药,社会上邪恶的、正义的,交给他来裁决。也相当于神的位置。其实任何职业都有它本身的神圣性,人无贵贱之分,职业无高低区别,即使是一个清洁工人,他的付出也是值得尊重的。但是教师、法官和医生,分别守护的是一个社会道德底线、正义底线和生命底线。这是基础,如果这三类人员都没了起码道德,那这个社会就会黑暗到没有光明。一个黑白颠倒,善恶不分的社会,必然是走向末路,即将终结的社会。
不得不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我想,和我同龄的大多数人在中学学到这篇文章时并无太大感受,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再读《背影》却一次次震撼了我们。朱自清和我们一样都是一个骗子。只说父亲与从前印象不同,却不肯,说出那个答案。
-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桔子往回走了。
- 过铁道时,他先将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桔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桔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儿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了,我的眼泪又来了。
- 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笑话了,这是一个事实,我们的成长总是伴随着一些我们心爱的人的老去。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也许,很多时候我们不想去述说父亲对自己的爱,是因为父亲是一个深沉的词,甚至沉重婉转到不可说。小时候他是家里住着的超人,是个能修所有东西的,是何时何地谁有困难都能解决的万能侠客。他是个不会懦弱的超级英雄一样的存在。但是当我长大后才发现,父亲也有自己的年少轻狂,父亲也有自己的遗憾,父亲也有第一次做父亲的笨拙和懦弱。有多少人都从父亲人生中路过,他之所以能够坚强地挺过来,是因为有要守护的人,不是别的理由。
父亲是我们梦想中的超人,但是超人也是人。
“ 谢谢你做的一切 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 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 长大啦”
父母对我的人生观的形成是至关重要的。使我坚定了想以教育者身份为跳板,致力于弱势群体的保护和救治工作上。特别是儿童权益的保护,已经成为我人生的最高奋斗目标。校园暴力,虐童,性侵孩童,失学女童,留守儿童…一幕幕悲惨的呼号触动着并刺痛着我的内心,总该有人站出来去改变中国无相关法律保护的盲区,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好好努力,并坚定下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给他们争取一片广阔的天空。然而我也知道我自己并不优秀,在中国这个以文凭为标准的大国里,我在学生时代并没有特别有含金量的证书。但我不想只做一个读死书的呆子,想活得更有温度些。周围也有很社会的朋友, 都认为这样的想法不切实际。可是人总该有所追求。需要去做一些拓展生命宽度的事情。
台湾美少女作家林奕含曾在新书《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访谈节目中说,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当你感受到痛苦那都是真实的。她还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每个人生来平等,每个小孩子都是天使,他们应该被善待。这条路上注定不会好走,会有很多黑暗势力的人,就好像民族劣根性那样,无法剔除。但是我想,如果一个人足够光明,那么黑暗无法完全阴暗了他。内心足够有光的人,必将会散发光芒,照亮世界。
往事如风,水远山高。
人生百味,亲情入药。
世态人情,比明月清风更饶有滋味;可作书读,可当戏看。书上的描摹,戏里的扮演,即使栩栩如生,究竟只是文艺作品;人情世态,都是天真自然的流露,往往超出情理之外,新奇得令人震惊,令人骇怪,给人以更深刻的效益,更奇妙的娱乐。惟有身处卑微的人,最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而不是面对观众的艺术表演。
为什么手是凉的。
因为心是温暖的。
话语里包藏着真心,所以一句话,也带有体温。 所以哪怕是一句话。在这冷酷的世界中,让人维持生存的体温,能够活下去的,不是了不起的名言,也不是有学识的一语中的,而是你一句有体温的,温暖的一句话。
在爱你的人面前,你不需要带上面具。
你可以输,也可以哭。
お诞生日おめでとございます!
새일축하합니다!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如若不能,也请原谅我。时代变了,有的时候我也需要凝视深渊已久,深渊也必将予以凝视。这些都由不得我。只因人在风中。
致我的超级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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