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0510
又是在西城这边收拾房子,曾经的小窝满满的都是回忆。
银针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旧物,我们曾被“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所感动着、鼓舞着,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这套银针可是稀罕的宝贝。
银针是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姐姐寄给我的,连同银针还寄来一本厚厚的针灸手册。
在干 校时,我作为七连推荐的代表,参加了干 校举办的红医班培训。那个年代不知何时兴起了“赤脚医生”,我们这些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白丁们,被赶着鸭子上架了。
我们先由张大夫给我们做最基本的医学知识培训,比如常见病的预防与治疗,比如打针、换药等基本常识等等。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满堂灌。我那时还是个小学生,好多字不会写,记笔记时,就文字+拼音+图画一起上。“痢疾”、“癫痫”、“苯海拉明”、“长效磺胺”等不会写,或根本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只好就写白字,过了一段时间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尽管每天听课听得头晕脑胀,但依然乐此不疲,每晚早早地坐在食堂旁边的所谓“教室”里,等着老师来上课。两周后我们跟着朱月仙大夫学习针灸,好像是解放了一样,没有那么多的名词要记了。我们还学习战地救护和包扎技术。
我听了课,再将学到的一些知识传授给七连的小伙伴们。比如用树枝固定骨折的部位,比如如何在伤口上方进行扎紧止血等。
学习扎针灸是需要在自己身上练针的。下针要快,要不断地体验进针和进针后提、捻、转、拔的感觉。只有反复实践了,才敢在别人身上下针。
朱大夫教我们的针灸歌诀是:
腹痛三里留,
腰背委中求。
头项寻列缺,
口面合谷收。
我的第一位病人名叫雅娟,大我一岁,和我住一个宿舍。那天晚上,雅娟肚子疼得厉害,直在床上打滚。医务室的大夫们都已下班了,她疼痛难忍就让我给她试试。我用酒精棉球先将银针消毒,雅娟一看两寸多长的银针,吓得连连说:“我不扎了,我不扎了。”我笑笑说:“没事,没事的。”说着,又取了一根一寸针,扎在自己左手的合谷穴上。打消了雅娟的顾虑后,才在她的足三里穴上扎下针去。我用姆指和中指食指轻轻地捻转着细细的银针,观察着雅娟的面部表情,听她不停地喊:“酸死了,酸死了,还又麻又胀”
我笑着说:“这是正常现象。”
突然,我感到我手下的针捻不动了,滞在那里。再看雅娟脸色变白,额头上析出细小的汗珠。我用手背在雅娟的额头上试了试,她的额头冰凉。我当时心里有点紧张,这可怎么办是好?我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回想朱大夫在课堂上讲过的知识。此刻宿舍里的气氛也紧张起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说的最多的是“你会不会呀?”的质疑声。我嘱咐自己不要慌,一定能解决。我想起朱大夫的话,这种情况是病人紧张造成的肌肉缩紧,导致的滞针。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急于拔针,那样,病人会更加紧张。
我连忙让同宿舍围观的一个女生帮雅娟打杯开水来,并嘱咐她用手背试试,水尽可能热一点,但又要能喝下。很快同学打来了一杯热开水,有同学扶起雅娟,让她缓缓地喝下热水。我一边揉捏着她的腿部,帮她缓解紧张的肌肉,一边和她聊天,说我们跳舞的高兴事儿。不一会,我手中的银针又能转动了。雅娟放松了许多。
大约前后半个多小时,雅娟的肚子竟然真的不疼了。她自己说,是被我吓好的。
第二天上午,我去医务室,把昨晚的情况讲给朱大夫听。朱大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错,不错,看来你上课学的知识都记下了。”
我的第二位病人是西坨小学的王老师。她是牙疼,让我替她治疗。她也出现了滞针的情况,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一点都没慌,任凭王老师哭天喊地妈呀妈呀地叫喊,我十分冷静地处理着,直到她平静下来说牙不疼了。
后来,又给村子里的农民扎过针。
再后来,我女儿肚子疼时几次为她扎过。
现在医疗条件好了,很少再用这套银针。但在曾经缺医少药的农村,小小的银针派上了用场,至少可以暂时暂缓病人的病痛。那时我不过只有十二三岁,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我这个小毛丫头,所以实践的机会并不多,而我也并未在针灸医术上下功夫。只会扎几个简单的穴位。
如今这套银针已经在抽屉里沉睡了很多年,只能留作纪念了。
注:
1.那时实行军 事化管理,七连为孩子连,最大的六年级,最小的一年级。大约有六七十个孩子。
2.朱月仙大夫就是温鸣同学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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