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应该对自己曾经死心塌地爱过,却装作无动于衷的人说一句,别来无恙。
“那个……可以借一下你的化学书吗?我想查元素周期表……”
声音来自我的好友K。
男孩闻声停笔,抬头。正撞上前桌女孩白痴般的笑容。
“你自己的呢?”
“我的啊。。我又忘记拿了。。。”
男孩抿嘴没再问什么,面无表情地在抽屉中找了会,然后将书一把摔在她面前。
“你给我记好了——”他指着她额头,像数落孩子一般,“下次不带,别再向我借!”
“嗯,我明天就会带过来!”K频频点头。
半晌,或许那男孩离座了吧,她一个机灵钻进我怀里,像小猫般狠狠地蹭我的衣服,末了到耳边激动地说:“手指真的好长啊啊啊。。。”
“是啊,”我漫不经心,“哪像你的,这么短。”
她抡圆拳头朝我击来,我轻松一躲。没躲开。
我的好友K,才不是这样的。
在大家眼里,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而在我眼里,她不是女孩,她是魔鬼。
可是,这位魔鬼有个特点——太善良。换在企业单位,这种特性应该会被称为“喜讨好”。在我们眼中这算是个优点吧,但似是而非,毕竟她小时候曾因此险些被一个暗黑老太太拐卖。
不得不爆料,其实她干过的坏事不少,只是都被好人卡埋没了而已。最气人的是,一次和她出去,她边抽烟边叹道,唉,你说做坏人咋这么难呢。
不幸的是,她的行善之路遇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坎。
阿生。
“为什么他老是拒绝我的零食啊,没那么难吃吧!”
“为什么他不让我帮他装水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拒绝让我帮他拖地,还好凶的样子。”
“明明好好跟他说话他为什么不理我啊太不礼貌了!”
……
白天她十分英勇地做出各种各样的尝试,晚上便进入无限炸毛模式,大谈自己的行善之路和人性的缺点。
“这是劫啊,得渡!”她一手指天花板一手叉腰,义无反顾地立下了flag。
我的好友K,才不是这样的。她是魔鬼,不是元气少女。
女人善变。不由得想起这句话,我说你是女人吗,你原来是女人啊。她又要打我。
玩笑归玩笑,我的预感不太好。于是劝她,此乃坑也,勿跳。她口头上爽快答应,好。转身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于是,我身边每天都上演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周而复始。其他人饶有兴致地看热闹,不时起起哄推动故事情节发展。阿生中场休息和别人说笑或是离位不归,而K绞尽脑汁编造下一幕台词。
彼时她已戒了烟,脱去了她喜爱的韩版服饰。寝室阳台上挂的都是她的校服。
阿生。这一切的源头。我开始观察他。
这家伙每天起床铃响的时候就已经在教室了。总是比K早一点。要知道K为了早起差点剖腹自尽,但还是没能赶上那几分钟。
阿生的一天。刷题。被K打扰。
有一次她回头:“嘿,我刚刚上课是不是睡着了啊?”
他有些奇怪,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在看黑板。”
K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如果说K脸皮太厚,简直大错特错。K不是这样的。她一直都是不敢随意说话的人。我相信她一直是。
都是女人。她把我从座位拉到外面角落,下意识去摸烟,还未意识到烟早已经被扔,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她忙不迭地捂住脸,声音从指缝漏出,“栀子,帮帮我。求你了。”
“我好怕和他说话,但是我担心他不会再理我了……”
“也不是很频繁地找他啊为何会这样。”
“他不止一次发怒叫我滚……可是我还得笑……我早就想跟他吵一架了你知道吗……”
“每次他骂我,我都要把脸皮再磨厚一层。”
“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让他讨厌至此……”
我的好友K,酷酷的魔鬼,哭得像个小姑娘。
爱情将她的初衷打翻,还将她活生生肢解再重组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总有人奋不顾身甘愿为之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
曾经我也是像她一样的痴狂。如今她落得与我一样的下场。
可是还有人似乎安然无恙。
“阿生,其实他……”
是个骗子。
我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
“也偷偷看过你。”
K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但是很快,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然后她缓慢地站起来,擦干眼泪。
随着她前进,身上的校服逐渐燃烧,发黑融化的布料像被巧匠裁剪似的勾勒出波浪边缘,不掉落且重生出布般的柔软。火焰最终定格,成为服饰最终的颜色。
“我买了今年的最新上市款式,xx女团队长同款哦。”身穿红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朝我走来,“你一定猜不到价钱,99.9,怎么样?实惠吧?!”
“你个骚气逼人的小妖精……哎你等等我啊!”我无奈地摸着被高跟鞋硌破的脚踝。
她突然回头做了个噤声手势。指了指前方。
“复读A班。”我小声地念班牌上的字。再看看K,她的表情有些严肃。
“加油哦支持你。”我挥挥手。她却反手一拳打在我脸上。
“收起你那屁用的话,小样。”
教室里只有一个学生在。那个学生在试卷上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名字,阿生。
他是复读班第一名。复读原因无人知晓。
“你还没走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是你的化学书吧?上面有你名儿。”
愣了半晌,停笔,他抬头。
前桌的女孩涂了口红的唇朝他努了努:“说你呢。”
“同学你怎么连教科书都能掉,要不是我捡到,你还得跑一趟市图书馆!”
她开始数落他。
“愣着干嘛,收下啊!别磨磨唧唧的!”见没反应,身穿红裙的女孩“啪”地把书摔在他面前。
“你……”阿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你来干什么。”
“来还书啊。”女孩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哦对了,”她指着试卷上一道题,歪着头,“这题要四阶导才能做出来吧。”
“……我怎么做关你屁事。”
“你给我讲过的。”
“我不记得了。有这么讲过么?”
这个魔鬼一般的女孩,绕到后面去,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你们这边的垃圾桶呢,我烟头该扔哪?”
我的好友,魔鬼K,临走前丢下最后一句话:
“我要滚了,阿生同学。你别来无恙。”
我和K,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才回到这里。K提议的,我出于好心,好吧是被逼。
这场蓄谋已久的恋爱,还未开始,主人公就亲手按下了暂停键。
我问她,你还会回来吗。
她眨眨眼,你说呢。
“若他真的有心,会来找我的。”
她点烟。
“也好,我终于在他面前做回了自己。”
起风了,她随手把一张纸丢出窗外。
上面满满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