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
记得小时候春节,本家二叔在窗户上方贴一横批:“又是一年”,看了就觉得好玩,天下竟会有这样的春联。
时空跨越几十载,我现在的年龄应该就是二叔当年的岁数,看看日历,心底不由感叹:“又是一年。”传来同样叹息的还有身边的朋友。
“又是一年”,当岁月如复印般一页页飘落时,感触最多的怕也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岁末回首,今年与去年有何不同?粗粗一想,似乎并无二致:一样的工作,一样的回家,一样的睡眠,一样的烟火。也许正因为岁月的相似,才会不觉得光阴的流散。
时间过得真的好快,转眼就要到元旦,接下来就是春节。而这些节日,回首一望,却仿佛就在昨天。我甚至都还记得去年春节菜肴的味道,亲人的笑脸。一年,真的如此匆匆。
相似的岁月,相似的自己,“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在如孪生的岁月里我还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同,甚至这点不同已足以让我心惊:今年的我看书忽然就感觉那些字开始变得模糊。看到身边很多老同事都在口袋藏起了老花镜,我想自己是否也走到了那个年龄段?我看得出他们的不甘。我也是本能的拒绝,可岁月无情。
不独眼睛,还有记忆力,我常常对朋友说,“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在大幅度减退。”看过的几页书,合上书本,只记得个大概,那些人名、地名几乎转瞬即忘,真是恨不得咒骂自己。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忘了就忘了吧,我做不得脑子的主。
年龄走到了四十七八,我实在不愿去说已近半百,“半百”,似乎就跟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搭上了界,就跟各种的名称有了勾连:比如高血压、糖尿病、心血管病等等。这都太可怕。至少现在的我还能每天跑个七八公里。
不管自己拒绝还是不得不接受“五十”这个讨厌的数字,岁月的年轮还是已经生长到了它的边缘。在这个数字的附近,我常常会收到同事的请柬,邀我去参加他们孩子的婚礼。几十年前我参加他们的婚礼,而现在,已开始参加他们孩子的婚礼了。
岁月就是这样静静地流淌着,相似的日月,相似的年轮。回首一年,没啥不同;回首五年,已觉匆匆;回首十年,已是不及;回首二十年,却是大惊,甚至会有泪滴洒落。
人无法阻止年龄的生长:皱纹的堆积,肤色的黯淡,渐生的白发,老化的骨骼。人无法阻止自己的老去,自然也就无法阻止孩子的长大。公园里看到乱跑的孩子,白皙的皮肤,噘起的小嘴,我就会想起我儿子小时的模样。可现在的他却已与我谈论着他与女朋友大学毕业后的就业问题。
难道我有一天也会老去,成为一名含饴弄孙的老爷爷?我是排斥的,心底非常地排斥。妻的一位女同事就接受不了儿子的结婚,不是不喜欢儿子成家,而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老去。
与妻一块儿驾车出去,妻开着车,我就在一边摇头晃脑地唱,不拘什么歌,想起啥唱啥,儿歌、情歌,乱唱一气。一边唱,自己还一边笑。妻就说:“都快做爷爷的人了,还不知道庄重。”做爷爷!太可怕了!
其实就是有一天我真的做了爷爷,我也不会只是领着孙子遛马路,我觉得也许那又是我人生的一次重新出发,我会像培养我的儿子一样去培养我的孙子。
站在年关的时间点上,回首过去,远望未来,生命的年轮我无法阻止,但心理的年轮我却可以掌控:让生命老去吧,随它的便!但我的心理永远不老,我希望自己八十岁时依然能够唱着儿时的歌谣,依然在公园的晨风中,奔跑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