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新西兰,箭镇
2013年,我和爸爸带着当时六岁的女儿小心心去新西兰自驾。
新西兰的风景优美如画。史诗般壮丽的山川湖泊、一望无际的冰川、悠悠的蓝天低首的牛羊、油画小镇皇后镇。我的游记:2013金秋三月新西兰南岛14天环岛游(房车,亲子、跳伞、海钓、农场)
然而最拨动我心的,是一个叫做Arrow Town(箭镇)的地方。
箭镇是一个因为黄金而兴起的小镇。
1862年,有人在箭河里淘到金沙,金子的追逐者闻风而来。
当年,前前后后来到这里的中国矿工有8000人。很多是来自广东一带的农民。他们大都单身,住的是非常简陋的工棚。
就是这些人,他们创造了当时整个箭镇40%的黄金产量。而他们拿的只是劳务费。
黄金热退潮后,很多欧洲人都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是那些中国单身老矿工在这里。他们没发财,无脸返家;也因为经济所限,他们就在此终老。
1898年新西兰颁发的老年金条例规定,这些中国老矿工不能享受。他们是靠工友的相互扶持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中国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思想,他们有家返不得。直到后来有发了财的老乡集资,帮助他们尸骨回乡。
但是令人唏嘘的是,1902年,有一条载着500多名老矿工遗骸回乡的船,竟然沉没在茫茫大海。
当我站在箭镇的华人矿工遗迹前,读着这段华人血泪史,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很难从眼前的这几处遗迹勾勒出150年前的景象。这一大片早已废弃,安静地躺在树林里,诉说着无声的历史。当时的down town华人杂货铺早已人去楼空,屋子外面有提示牌说屋内结构危险、建议不要入内参观。感慨下已是百年沧桑。
箭镇old china town入口的一处房子,貌似屋主也是华人。
2010年,维也纳机场
2010年我从西班牙去捷克出差,从巴塞罗那机场飞。那天机场工人罢工,我从上午一直等到晚上才被安排,先飞去维也纳机场过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再飞捷克。
到达维也纳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机场冷冷清清,只有我们这班机下来的客人。
在稀疏的人流里,我忽然看到有两位中国农民打扮的人,背着厚重的包、拖着行李,满头大汗地围着一位机场工作人员在问些什么。听到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我过去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他们像看到救星一样,说:“姑娘,我们明天要回国,问怎么转机?”。
我帮他们和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让他们记下了第二天的行程。然后我带着他们一起走去机场附近的酒店。
凌晨的维也纳有些清冷。
我问“你们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转机?”
他们说:“我们是河南农村的。在巴塞罗那的乡下打工,是老乡开的餐厅。6年了。存了点钱,这次是要回家探亲。”
我问:“你们不会说英文,在国外怎么生活呢?”
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们在餐厅打工,平时也不出门,不用说话的。”
从机场出去走几步就到酒店了。我在前台帮他们一起办好了入住。我们的房间在同一层楼。他们先到,我就和他们道别,继续往前走。
忽然听到身后叫“姑娘”。我回过头。
他们满脸尴尬的问“这门怎么开啊?”
我猜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住这种类型的酒店。
我告诉他们,这是磁卡感应的房门,用房卡在门锁上照一下就好了。推开门,我又告诉他们怎么用房卡取电。确认他们搞懂了以后。我才继续回我的房间。
我走到房间门口,刚准备刷卡,听到后面又在叫-“姑娘”。我回头,看到他们站在几米远处,他们说:“姑娘,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明天我们就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
我看到他们眼中,满是感激和对家的期待。
第二天,我一早就搭飞机去捷克。飞机飞在云中,我一直想,那两位老乡,他们有没有顺利的转机?有没有回到家乡?
回家
2013年,我在箭镇凭吊150年前的同胞。8000名中国矿工、那沉没在海底的500具遗骸,他们身在深海,心望家乡。
2010年,在维也纳机场遇见的这两位河南老乡,我期望他们如愿回家。再然后呢?是不是由于生活所迫,再一次踏上离乡打工的路途?不知道。
回家,是每个华人、每个人最朴素的心愿。
马上又要过春节了,又是一年一度的全国大迁徙。在这个新春的节日里,希望每个人都可以顺利回家。
家有多远
梦有多长
一声叹息
不知有多少人在他乡漂泊
几多感慨
人生的追求却如此漫长
渐行渐远
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
—— 回家(诗歌)文/谷传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