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初雪。
来到石家庄这个北方城市遇见的第一场雪。
小雪。落在身上几乎没有感觉,入手即化,触地即融,有点儿像南方的毛毛雨。又像羽绒,小小一片,悠悠飘下来,比想象中的要柔和得多。地上、车顶上、房顶上,皆是一层薄薄的白冰,不像裹着厚棉大衣,倒像挂着白纱披风。站在楼上,凑近窗户,小小的雪片在窗外被风吹得乱舞,降下去复又升起来,离远了忽又跳回来,像被挠了痒痒“咯咯”直笑的孩童,正是“云暗初成霰点微,旋闻蔌蔌洒窗扉”。
雪一下,整个天地的氛围都不同了,天上暗,地上亮,室内暖,最适合“闲坐过圣诞,红泥小火炉”了。
思绪如雪飘飞,想起上一次看雪是九年前,在北京。 那时还小,九岁的样子。一群孩子去人民大会堂参加庆奥运的演出,脖上围着白白厚厚的围脖,头上戴着白白尖尖的帽子,和雪的颜色融在一起。唯有身上裹着的长长的红色羽绒服,在雪地中醒目,满是生机。 一群来自南方的孩子,在有清晰的记忆后,第一次亲眼见到、亲手触到这样多的白雪,兴奋得像见到了狄俄尼索斯。踩、跳、跑,然后滑倒,笑作一团。 “打雪仗咯!” 雪团子被扔来扔去,丢得满身都是,“噗”地一声砸在羽绒服上,立刻碎成小雪珠,扑棱棱地滚落到地上,下一秒又被另一个孩子拾起,揉进一个更大的雪球里。父母们守在一旁,口中叮嘱着“哎,别摔了”,脸上却难掩笑意。
思绪如雪飘飞,想起许多关于雪的美好故事。 被穷书生邂逅不过一面的雪妖,怀着好奇,扣响了简陋的篱门,书生发愣间,她已飘然而入,带进一身冰雪和寒意。她细细端详被书生挂在墙上的自己的画像,随后回眸一笑,红唇轻启,问他:“等一个人,等了前世,等了今生,值得吗?”窗外大雪纷飞,书生望着她,沉默不答。她忽地凑近些,口中是同样的问句,眸中却水波冽滟:“值得吗?”他爱上她时,不知她是妖;她爱上他时,忘记了灰飞烟灭的代价。
日本传说里专抓幼童的雪女,在一个大雪夜,如同往常,不费吹灰之力就抱走了一个熟睡中的小女孩。这个没有母亲的女孩,被雪女抱在怀里,在睡梦中恬然唤了一声“妈妈”。无人知晓雪女的心弦被如何震颤,只知在这个飘飞着鹅毛大雪的夜晚,女孩被安然无恙地送回小屋,雪女从此不知所踪,再未出现。
哦,还有那囊萤映雪的车胤、孙康,那全身闪着白光、眼里带笑的白雪皇后,那在思过崖度过寒雪夜的岳灵珊和令狐冲…… 那么传奇,那么温情,那么美。
思绪如雪飘飞,想起无数关于雪的美丽词句。 “小寒”、“大寒”,让人想起最接地气的农民和田地;一说“瑞雪丰年”,耳边就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那是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君看漫天杨花雪,须想天上散花人”,遐想延升到天空之上……
总有一些雪,先落入诗词,再降临人间,先落在眼里,再跌进心里。
今日,初雪。
灰暗里映着纯白,寒流里裹着温暖,天寒地冻里藏着春暖花开。
适合赏景,适合拍照,适合归家,适合回忆,适合想念,适合憧憬。
适合年年岁岁,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