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王邓来列传（四）
来歙（？～公元35年），字君叔，他是南阳郡新野县人，其六世祖叫做来汉，很有才气勇力。汉武帝时期，任命来汉以光禄大夫的身份担任楼船将军杨仆的副将，击败南越、朝鲜。来歙的父亲叫做来仲，在汉哀帝时期担任谏大夫，娶了刘秀的本家姑姑为妻，生下来歙。刘秀对来歙非常尊敬，多次和他一起来往长安。
汉军起兵后，王莽因为来歙是刘氏的外戚，命人把他收捕，经来歙手下的宾客一起劫夺，来歙才幸免逃出。刘玄称帝后，任命来歙为小吏，跟随进入函谷关。来歙向刘玄提的建议都不被采纳，于是就称病离开。来歙的妹妹是汉中王刘嘉的妻子，刘嘉派人去接来歙，来歙随后到了汉中。刘玄败亡后，来歙劝刘嘉归降刘秀，于是和刘嘉一起向东到达洛阳。
刘秀看到来歙后非常高兴，马上解下身上的衣服为他披上，封为太中大夫。这时，刘秀正在担忧陇、蜀的割据势力，就单独对来歙说：“现在西方各州郡没有归附，公孙述已经称帝，那里道路阻隔遥远，众将正在平定关东，朕考虑平定西方州郡的方略，却一直未找到合适人选。你有什么对策吗？”
来歙借机自愿请命说：“臣曾经和隗嚣在长安中相遇。他开始起兵时，以辅助汉朝为名。现在陛下圣德隆兴，臣希望能奉陛下威命，持陛下写成的书信前去劝降，隗嚣肯定会束手归降。至于公示孙述，那是自然灭亡的趋势，不值得图谋。”刘秀答应了来歙的请求。
27年，来歙出使劝降使隗嚣。29年，来歙再次持节护送马援，借机再送书信给隗嚣。在返回时，来歙又劝隗嚣归降。隗嚣派自己的儿子隗恂跟随来歙来到洛阳作为人质，刘秀封来歙为中郎将。
这时，山东基本平定，刘秀谋划收取隗嚣的军兵，然后一起讨伐蜀地，又派来歙去告诉隗嚣的部将王元，让他好好劝说隗嚣。但隗嚣提出很多疑问，长久拖延时间不作决定。来歙平时为人刚毅，发怒质问责备隗嚣说：“陛下认为将军能知道利害，通晓废兴之理，所以才亲笔手书表达真诚的意图。将军之前出于忠诚，派儿子伯春（隗恂）到洛阳作为人质，这是君臣之间交换信任。你现在却反而听信奸佞的蛊惑之言，采纳被灭族的计策，这是叛主负子，是想要违背忠信吗？吉凶的决策，就在今天！”
来歙说完上前要刺杀隗嚣，隗嚣起身躲入内室，部署军将要杀来歙，来歙缓缓地仗节上车离开。隗嚣更加愤怒，王元劝隗嚣杀掉来歙，派牛邯率军包围来歙。
隗嚣的部王遵劝阻说：“愚臣听说过治理国政的要慎重使用车服爵位封号，理家的害怕轻易结下怨恨重祸。如果能慎重使用车服爵位封号，那么下面就会服从命令；如果轻易去招引怨恨灾祸，那么家中肯定遭受祸殃。现在将军已经派出质子到汉朝，却又在心中怀有异志，这是爵位封号背逆；外面有人提议想要谋杀汉朝使者，这是轻易招惹祸患。古代列国之交，使者在中间穿梭，从没有人斩杀使者，所以要重兵贵和，不任意挑起战争，何况来歙承受姓君王诏令，我们却故意冒犯他呢？来歙虽然单车远道前来出使，但他是皇帝的表兄。杀害他对汉朝没有太大的损失，却给了汉朝灭族我们的借口。当年宋国抓捕了楚国使者，随后就有城池被围交换孩子作为食物的大祸。小国的使者仍然不能羞辱，何况是对万乘之主的汉朝呢，另外还有伯春的性命呢！”
来歙为人讲信义，言行一致，他经常往来游说，所作承诺都能落实，所以西方州郡的士大夫们都很信任尊重他，很多人为他说好话，所以来歙得以逃脱向东返回洛阳。
32年春天，来歙和征虏将军祭遵袭击略阳，祭遵在路上生病返回，分出自己的精兵跟随，合计起来有两千多人。来歙伐山开道，从番须、回中直插略阳，斩杀隗嚣的守将金梁，随后进行守卫。
隗嚣听到报告后大惊说道：“汉军来得真是神速啊！”于是派出全部军兵几万人包围略阳，挖山筑堤，引来河水去灌城池。来歙和将士拼死坚守，箭支全部用光，来翕派人揭下房瓦、砍下树木作为武器守卫。隗嚣用尽了全部精锐攻城，从春天一直攻到秋天，其士卒十分疲惫。刘秀大规模调集关东军兵，亲自率领到达陇地，隗嚣的部众溃散逃走，略阳之围解除。
刘秀摆设酒宴举行庆功大会，慰劳赏赐来歙，让他专门独坐一席，位列众将上首，赏赐来歙的妻子细绢一千匹，诏令来歙留守屯驻长安，负责监督众将。
来歙借机上书说：“公孙述凭借陇西、天水作为藩蔽，所以才能苟延残喘。现在两郡全部荡平，公孙述的智谋已经穷尽了。应当精选兵马，储备粮草。当年赵国的将帅大多是商人出身，高皇帝就用重金悬赏。现在西方州郡刚刚攻破，军兵百姓疲惫饥饿，如果用财宝谷米去召集，那么部众可以聚集起来。臣也知道国家需要支出的方面非常多，财力用度不足，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刘秀完全同意来歙的意见，诏令大规模转运粮草，命令来歙率领征西大将军冯异、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扬武将军马成、武威将军刘尚进入天水，击败公孙述的部将田弇和赵匡。33年，来歙攻克落门，隗嚣的余党周宗、赵恢和天水各属县全都归降。
当初，在王莽时期，羌人很多叛乱的，隗嚣招纳怀柔其首领，为自己所用。隗嚣败亡后，五溪、先零诸种多次起兵劫掠，然后修筑营寨守卫，州郡不能征讨。来歙大修攻城器具，率领盖延、刘尚和太中大夫马援等人进攻金城的羌人，将其打得大败，斩首俘虏几千人，缴获牛羊一万多头，谷米几十万斛。来歙又率军击败襄武的贼寇傅栗卿等人。陇西虽然平定，但百姓饥荒，流民到处都是。来歙命人打开全部仓廪，转运到各县，用于赈济贫民，从此后陇右安定下来，凉州与内地的交通也得到恢复。
35年，来歙和盖延、马成在河池、下辨进攻公孙述的部将王元、环安，攻陷后大举进军。蜀地人非常恐惧，派出刺客刺杀来歙。来歙受了重伤，马上派人飞驰召来盖延。盖延看到来歙后俯身痛哭，不能抬头。
来歙呵斥盖延说：“虎牙将军怎么这个样子呢！现在我被刺客刺伤，无法再报效国家，所以才招呼你前来，是想委托给你军事指挥，你却去学那女儿哭哭啼啼！我虽然刀刃在身上，难道就不能杀你吗！”盖延勉强收起眼泪站起，接受来歙的训诫。
来歙拿走笔向刘秀写表说：“臣在夜深人定后，不知道被哪个贼寇刺伤，直接击中了臣的要害部位。臣并不敢珍惜生命，只是怨恨很不称职，成为朝廷的耻辱。治理国家要以得到贤人作为根本，太中大夫段襄是骨鲠可用之臣，希望陛下裁定审察。臣的各位兄弟都不贤良，最后恐怕会触犯法律。希望陛下哀怜，多赐教明察他们。”说完后扔下笔，拔出刀刃后倒地身亡。
刘秀听说后大惊，看到奏章后流泪不止，赏赐诏策说：“中郎将来歙连年在外攻战，他平定羌、陇，忧国忘家，其忠孝卓著。遇害丧命，呜呼哀哉！”
刘秀派太中大夫赠送来歙中郎将、征羌侯印绶，谥号为节侯，谒者护理丧事。灵柩返回洛阳后，刘秀身穿缟素亲临吊祭送葬。因为来歙有平定羌、陇的大功，刘秀把汝南郡的当乡县改名为征羌国。
来歙的儿子来褒承袭爵位。37年，刘秀嘉奖来歙的忠节，再封来歙的弟弟来由为宜西侯。来褒的儿子来棱娶了刘庆云的女儿武安公主。来棱早年去世，来褒去世后，由来棱的儿子来历承袭爵位。
论曰：“世上称赞来歙为天下守信贤士。他专门出使在两国之间，难道会厌倦诈谋吗？他能独自以诚信称，是因为他的诚心在于使两国全都安定，而自己却从不贪图功劳。
黄其军
作于2022年9月21日（古历壬寅年八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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