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嚣公孙述列传（三）
30年，刘秀平定全部关东地区，他认为百姓连年遭受兵灾，就任命隗嚣的儿子为内侍。公孙述还远据边陲，就对众将说：“暂且把这两个小子置之度外吧。”
刘秀多次写书信给隗嚣和公孙述，告诉他们服从与反抗的福祸之理。隗嚣的宾客和中掾史很多是儒生，每次向刘秀上书说事，他手下的谋士都当庭吟诵，所以刘秀的所有答复用辞，尤其倍加注意。
隗嚣又派使者周游来到洛阳，先来到冯异的军营中，结果很凑巧的是，周游碰到自己的仇人被杀。刘秀派卫尉铫（音yáo，姚）期带上珍宝缯帛赏赐隗嚣，铫期到达郑县时被盗，丢失了财宝。刘秀经常称赞隗嚣是长者，一心想招纳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叹息说：“我结交隗嚣的事情非常不利了。前者使者被杀，现又在路上丢失了财宝。”
公孙述派兵侵犯南郡，刘秀诏令隗嚣应当从天水讨伐蜀地，想借此来瓦解隗嚣的心腹。隗嚣又上书说：“蜀地有白水险阻，出兵会在栈道剑阁绝败。”另外又找了很多借口。刘秀知道隗嚣最后不能被自己所用，于是下决心进行征讨。
刘秀到达长安，派遣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七名将军从陇道讨伐蜀地，先派来歙奉刘秀的玺书说明旨意。隗嚣心中怀疑恐惧，马上调集军兵，派王元占据陇坻，砍伐树木堵塞道路，谋划杀掉来歙，来歙逃亡返回。
众将和隗嚣交战后大败，各自率军退回。隗嚣乘势派王元、行巡侵犯三辅地区，征西大将军冯异和征虏将军祭遵等人将其击败。隗嚣向刘秀写书信谢罪说：“官吏百姓听说汉军大兵迅速来到，他们因为惊恐自救，臣隗嚣我不能禁止。对军兵缴获的战利品，因臣不敢忘掉臣子的礼节，已亲自追上后返还汉军。当年虞舜侍奉父亲，大的杖责会逃走，小的杖责会默默忍受。臣我虽然不很聪明，却一直没敢忘掉大义。现在臣的命运，全在本朝，赏赐死就死，追加刑罚就接受刑罚。如果能蒙陛下隆恩赦免，臣必定洗心革面，死骨不朽。”
有关部门认为隗嚣言语傲慢，提请诛杀隗嚣的儿子隗恂。刘秀不忍心下手，再派来歙到达汧水，赏赐隗嚣书信说：“当年柴将军给韩王信的书信中说：‘陛下做事非常宽仁，诸侯虽然有背叛逃亡的返回，马上恢复其爵位封号，从来也不诛杀。’因为隗嚣你是名文吏，通晓义理，所以才再次赏赐玺书。把话说得太深了，就似乎出言不逊，说少了则不利于事情解决。现在如果住手，像过去送你儿子那样来到洛阳，就会则爵位俸禄全有，还会有更多的福气。我现在快四十岁了，在军中已经十年，最厌恶浮语虚辞。如果不想这么做，就不要再回复了。”
隗嚣知道刘秀看清了自己的奸诈，马上派使者向公孙述称臣。
31年，公孙述封隗嚣为朔宁王，互派军兵往来，替隗嚣助阵增加声势。这年秋天，隗嚣率领三万步骑兵侵犯安定，到达阴槃，冯异率领众将抵御。隗嚣又命令另外的将军进攻下陇，在汧水进攻祭遵，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后退兵返回。
刘秀诏令来歙写书信征召王遵，王遵带上家属向东到达京师洛阳，刘秀任命他为太中大夫，封为义侯。王遵字子春，他是霸陵人，其父亲担任上郡太守。王遵年少时为人豪侠，很有口才，虽然和隗嚣一起举兵，但经常想要回归汉朝。王遵曾经在天水私下里对来歙说：“我之所以戮力不避箭石，难道是为了爵位吗？只是思念旧主，因为先君蒙受汉朝厚恩，我一心思念为朝廷效力。”王遵多次劝隗嚣派遣质子入朝侍奉，前后劝谏的言辞十分恳切，隗嚣不听，所以王遵才选择离开。
32年春天，来歙从山道袭击攻占略阳城。这大出隗嚣意料。他害怕后面有汉军大部队，就派王元到陇坻抵御，派行巡守卫番须口，派王孟堵住鸡头道，派牛邯驻扎瓦亭，隗嚣亲自率领大军包围来歙。公孙述也派遣将军李育、田弇帮助隗嚣攻打略阳，却几个月没有攻克。刘秀亲自率领众将西征，多路军兵向陇上进发，派王遵持节监军大司马吴汉，留屯长安。
王遵知道隗嚣肯定会败亡，因为和牛邯有老交情，知道牛邯有回归汉朝的意思，就写信给牛邯说：
“我和隗王歃血为盟报效汉朝，经历虎口，践赴死地，到现在已经有十多次了。当时周洛以西没有统一，所以才替隗王出谋划策，想让隗王向东收取关中，向北攻取上郡，进则能奉献天意人心，退则能惩治外夷作乱。几年之间，一直希望圣汉恢复存在，好奉献河陇旧都返归本朝。自从有生民以来，作为人臣的形势，没有比现在更有利的了。而隗王手下的将军官吏，都是些群居穴处之徒，他们互相抵掌而谈，都想谋划不善的计谋。王遵我和将军你日夜与他们相争，为此差点丢掉性命，哪里是仅仅一两件事呢！为其向前的计谋受到抑制，向后的计策又不听从，所以只好吟啸扼腕，流泪登车而去。幸蒙受到汉主封官拜爵，得以继续谈论国家大事，每当有涉及西州的事情，从没有敢忘记将军当时所说。现在陛下的车驾部众已在道路上，吴汉、耿弇等骁将云集四境，而将军也只能率领奔离的军卒拒守险厄，挡住要冲，但形势会如何发展呢？智者会睹危思变，贤者出淤泥而不染，最终能成就功名，谋划会被再次采纳。所以夷吾受束缚而到齐国为相，黥布仗剑回归大汉，他们都是去愚就义，最后功名卓著。现在将军正处在成败之际，遇到的是大军兵锋，处境十分恐怖，应当当机立断，参加到有识之士队伍中。”
牛邯收到书信后，沉默思考了十多天，最后辞别部众归顺汉朝，刘秀任命他为太中大夫。于是隗嚣的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个、部众十多万人全部归降。
王元进入蜀地求救，隗嚣带领妻子儿女投奔西城，杨广在身边跟随，田弇和李育守卫上邽。刘秀诏告隗嚣说：“如果你束手前来，就能父子相见，朕确保你没有问题。高皇帝说过：‘如果田横率领部众到来，大的封王，小的封侯。’如果想去学那英布继续叛乱，就只好悉听尊便了。”
隗嚣拒绝归降。刘秀命人杀掉隗恂，派吴汉和征南大将军岑彭包围西城，耿弇和虎牙大将军盖延包围上邽，刘秀的车驾返回洛阳。
一个多月后，杨广战死，隗嚣穷困无助。他的大将王捷在戎丘，登上城楼呼叫汉军说：“我们为隗王守城守肯定必死没有二心！希望停止攻城，让我用自杀来证明。”说完后自刎颈死。
几个月后，王元、行巡、周宗率领蜀地救兵五千多人，突然赶到登上高坡。他们齐声大喊道：“百万部众已经来到！”汉军一听大惊，还没来得及排列阵式，王元等人就冲破重围，与汉军拼死作战，直接闯入城中，迎接隗嚣返回冀城。这时，吴汉等军将也因为粮食用尽退走，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等地又被隗嚣收复。
33年春天，隗嚣重病并且饥饿，只好出城熬大豆和米饭为充饥，因为羞愤而死。王元和周宗拥立隗嚣的儿子隗纯为王。第二年，来歙、耿弇和盖延等人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苛宇、赵恢等人带着隗纯归降。周宗、赵恢和各隗氏分别迁徙到京师洛阳以东，隗纯和行巡、何宇迁徙到弘农。只有王元因留在蜀地仍担任将军。等到辅威将军臧宫攻破延岑，王元率领部众向臧宫投降。
王元字惠孟，投降后封为上蔡县令，后升任东平国国相，因上报垦田不实被逮捕入狱处死。
牛邯字孺卿，他是狄道人，非常有勇力才气，称雄于边陲。在投降后，大司徒司直杜林、太中大夫马援一起举荐他，刘秀任命他为护羌校尉，和来歙一起平定陇右。
42年，隗纯带领宾客几十骑逃往匈奴，到武威后被捕捉诛杀。
论曰：隗嚣举起义旗，纠合宗族，假借神明，看他首倡的事业，真有值得称赞的风采啊。他最后孤立于一隅，介于大国之间，陇坻虽然险阻，却没有以二顶百的地势，凭借区区两个郡的地盘，去抵抗刘秀堂堂正正的兵锋，以至于计穷尽策，竭力向百姓征发徭役，最后身死众散，然后被汉军平定。可他的大道也有值得怀念的地方，所以聚集了四方英杰，很多士人为他毅然赴死而不后悔。功成名就就能声誉显赫，事业破败就会背叛丛生，事业成败在天不在人，能打破这个规律的，现在还闻所未闻。如果隗嚣的命运真的符合符运，面对的就不会是刘秀这样的对手了，那样再评论他像当年的周文王，难道应过多耻笑吗？
黄其军
作于2022年9月12日（古历壬寅年八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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