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中,老鼠是最精明的动物之一,除了“鼠目寸光”这个让属鼠的我很不爽的缺陷外,还真没觉得老鼠比其他动物在能力上有甚么欠缺——要不,人类怎么常常会把它们作为理想的实验动物呢?当然了,由于其生来具有偷窃的劣根性且脏兮兮易传播病菌,世界上不讨厌老鼠的人还真不多。我讨厌老鼠,尤其是当年在小镇上,我家老屋饱受鼠患折腾,拖走我养的小鸭雏,偷吃悬挂在墙壁上的香肠腊肉,夏天在阁楼上厮打,冬天还啃烂衣橱。药杀一次,清净两三天,一切照旧,委实让人无计可施。
故事便和老鼠有关。
过去二十多年,具体哪天不怎么记得了,但年份我不会忘记,因为那年发生过后来被称为“大风波”的事。就在那年寒假的某一天,我邂逅一只老鼠,心血来潮叫住它,“训斥”了一回,然后居然放过了它,给了它一个重新做鼠的机会。我很少对人提起这事,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说了也没人信,不如不说,何况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能把任何一只老鼠叫到跟前,所以我只能把这事归为灵异。
那时我家只有一间正屋,姨妈家和我家就隔一堵木板墙,我家屋上有一个木阁楼,楼梯在姨妈家,姨爹把阁楼做了书房。姨爹藏书很多,我放了假回家总爱去隔壁找书看。那天傍晚,我照例去姨爹家,正好那天姨妈和姨爹有甚么事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暮色渐浓,我就去开灯,开关拉绳在门边靠近阁楼木板楼梯处。我拉开灯,又坐回沙发上,刚拿起书,却听得楼梯处一声“扑通”,声音不大,但很真切。我一瞅,一只硕大的老鼠掉在楼梯脚,我估计是脚爪子打滑从高处的楼梯上跌了下来。我站了起来,准备找东西灭了它,可那家伙显然想跑。来不及了,我有些气急地大喝一声:“别跑!过来,还不参见老爷?! ”——这本来是我眼见那鼠开溜已成定局无奈之举,吓吓它也算过过嘴瘾,哪知奇怪的事发生了,那鼠居然没逃!刹那间,一个隐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念头冒了出来,莫非在老鼠眼里我真是一只很大很大的老鼠?(这个念头自从我知道自己生肖属鼠那天起就有了,之后我常以此来解释自己生来视力缺陷)我坐了下来,见那鼠兀自不动,像是在发抖,便又暴喝一声:“还不过来!”奇迹就这样出现在眼前:那鼠居然慢吞吞爬到我脚跟前,两只前爪竟然离了地,半直立了身子,那形状我看得很分明,若打躬作揖状。我定了定神,见它并不逃走,索性用脚碰了它一下,一本正经地冲那鼠道:“大胆鼠辈,每天偷吃老子的腊肉,还在楼上翻腾,太可恶了!今天见到老子,还不赶紧认错?求我给你一个重新做鼠的机会!”那鼠貌似听懂了我的话似的竟一直做出作揖状。实话说,也就那么一会儿,现在回想当时,吓着的恐怕不是那只鼠,而是我。罢了,这鼠莫非有甚么附体而致通灵,我用脚朝它一踢,叫了一声“滚!”,它便迅速顺着楼梯蹿上阁楼去了。
后来我想了好久,觉得这事太过诡异,便不敢说出来。只是有时回忆起来觉得恍若梦中,却又十分真切。再后来,我也尝试在看到老鼠时厉声呵斥,却再无那日的形景出现,不免有些遗憾。
2012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