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时期的爱情》:活着,就拥有不灭的希望

每当那些借助狂欢来抒发内心苦闷的人们,停下他们摇动的身躯时。他们才开始冷静地思考,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遗忘或者释放。

在身体与思想的不断摧残下,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放弃。最初的梦想的花瓣,开始凋零。当凋零到最后一片时,他们企盼一生的旅人来了。失望地看着它们叹气:“哎,终究还是离去了。”

——Lint

我们继续共读《霍乱时期的爱情》,第263页至第319页。

与医生和费尔明娜一同变老的弗洛伦蒂诺,同样地挤入上流社会。他们三人之间已经经常见面。

只是,每次相见时,她总是挽着丈夫的手臂,两人完美和谐地徜徉在只属于他们的天地之间。

医生同他亲切地握手,而费尔明娜对他仅限于彬彬有礼,没有流露出过任何他们可能相识的表情。

每当有人为他们之间彼此引荐,询问费尔明娜他们是否相识时。她既没有说不,也没有说是。只是带着一个浅浅的微笑把双手递给了他。

弗洛伦蒂诺一向把这视为她个性的表现。

但是随后,他就发挥了无穷无尽的想象:这种冷漠的外表会不会是一种掩饰,来掩盖她内心潜伏的爱情风暴?

单单这个想法就让他旧梦复苏。他又开始徘徊在她的别墅附近,不过,这次不是希望费尔明娜能发现他,而是仅仅想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有一年,费尔明娜机会没有出席过任何一次市民活动和社交场合,连圣诞节活动都没有参加。

人们纷纷地议论她究竟怎么了。甚至有人放出狠毒的言语:“像她这样高贵的妇人,得的不可能是别的病,只能是肺结核。”

他的心如同被闪电激动,瞬间麻木。他知道,这种病在临死前要备受煎熬与折磨。

如果要他选择,他不知道自己更愿意让费尔明娜生还是死。但是首先,他最想知道真相,哪怕是难以接受的真相。

可是他四处打听,永远也找不到这个事实。到最后,他只得将费尔明娜得绝症的谣言当成事实接受下来。

在那段沮丧的日子,他想,如果她死了,根本不需要打探,无论如何他都能得到消息。

只是他永远不可能收到费尔明娜的死讯……

因为,她还活着,而且是健康地生活在表姐伊尔德布兰达那世外桃源般的庄园里。

她是在和丈夫达成协议后悄然离开的。结婚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稳固,这唯一一次严重的危机竟然让他们俩像乱了方寸的孩子。

虽然他们保持形式上的通讯,谈论着孩子与家庭的其他事项。几乎几年过去了,无论是谁,都没有找到一条回头之路,因为每条路都被他们的骄傲,暗中捣毁。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源自费尔明娜敏锐的嗅觉和那个倒霉的星期日。

费尔明娜像往常一样闻闻丈夫刚换下的衣服该不该洗。可是那一天,她刚一拿起衣服,便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自己的丈夫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她着急地把他换下的每一件物品全部闻了一遍,毫无疑问,每件衣物上都带有一种他们共同生活多年以来未有的气味。

既不是花香,也不是香水,是人身上的气味,准确的来说是女人身上的气味。

但她什么都没说,接下来三个星期,她都没有从丈夫身上闻到这种气味。可是之后的一连几天,这种气味都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想去调查,这个能吸引她丈夫的究竟是谁。可到头来一无所获。

直到有一天,她缝补袜子时,突然放下手中的活,把眼镜推到额头,不带丝毫强硬地说:“医生。”

“嗯。”他正沉溺于阅读中,一时没有回过神。

“你看着我的脸。”

“出什么事了?”医生已经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

“你应该比我清楚!”她再也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活。

医生明白,长久以来的焦虑就此结束。与他预想的相反,这并不是一次心灵的地震,而是和平一击。

他突然感到如释重负:“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清楚地知道,芭芭拉小姐的幽灵早已经潜入这个家了。

他把一切告诉了妻子,也断了与那位小姐的联系。

在一个星期五,费尔明娜踏上了远行的轮船。如同他们约定的一样,医生没有出现在港口。

丈夫毫不怀疑,妻子一旦平息愤怒就会马上回家。而妻子坚信,自己的愤怒永远不会平息。

然而,她很快明白,这个过火的决定,与其说是怨恨的果实,不如说是思想的结果。

只是,这也丝毫不会改变她的执拗,她可是费尔明娜呀。

渐渐地,费尔明娜开始怀念自己的家了。而她高傲的个性决不允许她任何妥协。

一天上午的十一点,费尔明娜在厨房做茄子馅饼,忽然听到人们的叫喊、马匹的嘶鸣,接着门口传来一声,她熟悉而亲切的声音:“要赶好时辰,就得不请自来。”

医生明白,她迟迟不肯回家,并非因为不想,而是在为她的高傲找到一个台阶。

费尔明娜开心得要死,来不及多想,只是胡乱地洗了手,喃喃道:“谢谢,我的上帝,谢谢,你真是太好了!”

当然事情远没有这么轻松,她的确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但同时也下定决心,要在他们俩可能不多的余生默默地向他讨还自己所受的痛苦与折磨

直到他从那颗芒果树上跌落下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那句他内心的,矢志不渝的誓言:“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

而当城内的丧钟鸣响时,弗洛伦蒂诺从司机口中得知医生已经去世。

可当他知道医生是怎么死的时候,他瞬间涌起的希望,就破灭了。因为他觉得不像真的,一位如此德高望重的医生,死法却如此荒诞。

从费尔明娜结婚时开始,弗洛伦蒂诺所有的努力与奋斗,都基于同一个希望,那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然而,来临时。他并不像朝思暮想的那样激动的颤抖,而是被一种恐惧感包围:“如果我死了,这个丧钟也会为我而鸣吧。”

不管怎么样,他企盼了大约一万八千八百个日夜后,这一刻终于降临。在费尔明娜成为寡妇的第一个晚上,他便重申了他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他一直坚守到这一刻,一直拥抱着这个希望。

他心中的那朵梦想玫瑰,虽然经过了半个世纪摧残,却得到他日日夜夜地保护,一片也未凋零。他明白,只要他和她的生命还存在,就拥有不灭的希望。

几周后,他回到窗户街的家中,竟发现了一封漂在积水里的信。他立即认出上面桀骜不驯的字体。

他甚至相信自己已经闻到了栀子花夜间的芬芳。因为看见它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告诉他:这就是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一刻也无法平静地等待地那封信,也是那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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