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丢失过200元钱,在2000年左右我家经济尚不宽裕的时候。
记得那会应该是正值什么节日来临之际,父亲交给母亲300多元,让带着我们三出去添置几件新衣服的。出门前我笑着跟母亲说,“上次你说别人拿长夹子夹你的荷包,差点把钱给偷了,这次就我拿着钱吧,这牛仔裤紧实,揣屁股兜里肯定丢不了。”母亲便果断抽出200元交给我,留了100元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方便随时取用。起初是怕我母亲大意给弄丢了,结果没想到自己更大意。
等母亲手里的钱花的差不多时,才发现我这边的钱丢了,我们几个在家服装店里翻遍全身荷包也没找着,我自己也完全蒙圈了,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被偷了还是在哪儿弄丢了。最后由于手上没有钱,大家就不得不打道回府了,原本是兴致勃勃的去买新衣的,却因为我的大意不得不中途返回,闹得怏怏而归。
200元虽不是大数目,但那会至少能给我们一人添上一件新衣,更何况那会儿家里经济正拮据,我们兄妹三都在读书,每个月各种课业费生活费不少,父亲接的工程项目也经常入不敷出。记得那会中午在学校吃顿午餐也就五块钱,但为了省钱,读初中的我和年纪尚小还在读小学的妹妹就经常大夏天的顶着炎炎烈日,冬日里迎着寒风骑20多分钟的自行车回家吃午饭,吃完休息10多分钟左右,再满身是汗的奔向学校。
所以第一次丢那么多钱,我心里也特别难受,哭的稀里哗啦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忆了一路上的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应该是我在某家牛仔店试穿裤子时掉出去了。可是我也不敢肯定。因为自己向来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所以就更没法确定何时丢的。回到家后,妈妈也一直不愿相信我丢钱的事实,不停的问我“是不是忘在哪儿了?”我一直哭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这个时候,一向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管事的父亲突然说话了,“是不是你放在哪儿忘了?没带过去?”,我看了看父亲依旧不知如何答话,继续抽泣。然后父亲又说道:“你想想,钱估计也不是在外边丢的。”说完这句立刻转向母亲,拉着母亲的手会说:“她估计是忘了,钱压根就忘了带出去,说不定还在家里。”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我说“你想想,你是不是放在枕头下了?”我茫然无语。然后父亲就带着我上楼,到我睡觉的枕头下翻了翻,居然就翻出200元钱出来。
我当时自己都愣了,我何时把钱放到枕头下的?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红票子,又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搁在那儿了,因为我这糊涂脑袋是确实记不清了。然后就听父亲故作生气的说:“我说吧,你个糊涂虫,钱都没带出去,还记成自己给弄丢了”。然后一边下楼一边叫着母亲的名字:“必兰,你看,你错怪她了,钱没丢,在她枕头下找到了,她就没带过去,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别生气了。”然后回头跟我说道“你也别哭了,没事了。”
一听那话,那份难受劲瞬间就解脱了。起初一度以为真是粗心给弄丢了,这下好了,钱跟家好好躺着压根没丢,愧疚感顿时就没那么深了,还觉着是母亲错怪了我,于是很快便止了哭。丢钱一事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钱是母亲出门前交给我的,所以我不可能临出门之际还跑到三楼去自己的房间把钱给藏在枕头下。而且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好好塞进裤袋的,还让妹妹给看了两眼有没有溜缝出来。牛仔裤的后袋很紧的,正常情况下是不容易掉出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试裤子的时候掉出来了,如此一来,越想越发肯定是丢了,在我试穿一条裤子的时候弄丢的,可是,那枕头下的钱又是哪儿来的?
是父亲的。我也从来没有把钱放在枕头下的习惯。
是父亲自己又拿了200元钱出来,放在枕头下(母亲训斥我的时候,父亲上楼去过一趟),之后才假装问我是不是忘带钱了,我当时是糊涂着不知怎么回事,然后就在父亲的安排下在母亲面前演了一出戏——父亲用他的方式一方面来减轻我的罪恶感,一方面也让省吃俭用的母亲心里也好受些。
母亲是个聪明的人,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相信了父亲的话。但是我想,其实母亲或许知道,父亲是骗她的。因为我们是在出门的时候,她把钱交到我手上的,我没可能又上楼将钱藏在枕头底下。但是,不管怎样,母亲最终接受了父亲演的这出戏做结尾。
我不知道母亲后来有没有跟父亲私下谈这件事。至少我是问过父亲的:“爸,那200块钱是不是你放的?”爸爸用眼角瞟了不远处正在摘菜的妈妈,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便不再言语。
我才知道,父亲的爱,原来一直是隐忍的。
后记:文章最初写于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