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炎热,吃瓜最解渴。不过,小时候,瓜果却不甚丰富,只能眼馋流口水,因而有关吃瓜的点点滴滴最深刻。
记得在最热的时候,母亲买来黄瓜,洗净丢在水缸里面,权作冰箱储物。我们从外面回来,口渴难耐,用瓢舀了缸里的水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下,尔后将缸里的黄瓜亦舀出来,抖了水,张口便啃,就跟吃水果一般,还溜达到街坊去炫耀,其实那时不少人家都这么操作。
水果少,也无钱买,于是就想点子。读小学时,大同学带我们去街上偷瓜。那是个夏天的傍晚,小县城十字大街,一辆架子车,一车小甜瓜,一个乡下人站在车边大声吆喝:“甜瓜甜瓜,不甜不要钱!”老大过去装着跟卖瓜人讨价还价,分散其注意力,我们小伙计把车围起来,趁人不备,有人摸出一个瓜,传给另一人,最后传到离卖瓜人最远者手里,一伙人等拔腿散去;然后大家躲到某个地方将瓜分了吃。现在想来,满是可耻之感,而全然没有瓜的香甜回味;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小时偷瓜,长大抓瞎。不过,幸好我们这伙偷瓜少年中至今没出坏蛋。有志少年则跑到大街上捡瓜皮。印象中,光屁股的小娃子,手拿一根铁丝,穿满西瓜皮,拿回家洗了喂家畜,甚至炒了当菜吃。
一直有个美好记忆。小时候,我常回老家小店镇北沟。爷爷伯伯很和善,在困难的日子总想着法弄好吃的给我。一个初夏的清早,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闻到又香又甜味道,还以为是做梦,爬起来发现床边放着一个小甜瓜,原来是这玩意散发出的气味,拿起来就啃,也不洗,好吃极了。正吃着,伯伯过来笑眯眯地轻声说:“啥样?好不好吃?我去老汝州赶会给你捎回来的。”原来如此。瓜的香甜与伯伯的和善自那时扎根于心间,至今萦绕不断;可惜的是我还未来得及给爷爷伯伯买瓜吃,他们都先后走了,这让我时时后悔自责。
后来,我们搬到了父亲工作的电厂。厂区有很多空闲地,职工家属们开荒种菜,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跟搞大生产运动似的。我和弟弟也利用闲暇时间学着搞。某日,我们在自己开垦出来的地边的杂草丛中意外发现了一个小西瓜,这玩意儿连着个稍长的藤,藤上长着不甚肥厚的叶子。我们颇感惊奇。如果没有长西瓜,我们根本不认识这瓜秧,这西瓜是人种的还是自个长的?我们给瓜浇了点水,扯了扯边上的草将西瓜遮盖住,防着被别人发现,期盼它快快长大,我们好品尝美味......
高考完毕,来自农村的英语代课老师孙老师带我去洛阳参加口试。晚上二人到老城去逛,沿街摆有西瓜卖,大都用刀切成小块卖,那可是稀罕物。过来过去,我盯着看那瓜,有点馋。孙老师说:“想吃,你就买吧。”我挑了一小牙儿,一称三毛五,真不便宜,晌午吃的捞面条才二两粮票两毛钱。我接过来,三口两口便将其装到了肚里;也没有给老师买一块,真不懂事,也怪布袋儿里钱少;如今买瓜的钱不愁了,可老师早已不在人世,愿老师在那边不愁瓜吃。
后来,政策越来越好,老百姓可以自由栽果种瓜了,我们不再欠瓜吃了。参加工作后,一年的初夏,我从外地回老家,快到家时正赶上集市,大堆的西瓜摆在路边。一想空手回家,肯定不妥,我从长途车车窗对一卖瓜老汉喊:“赶紧给我弄个大的!”那老汉满脸堆笑:“中!”迅速挑了个又大又匀实的花皮瓜递给我,我随手塞给他一块钱:“不用找了!”这瓜绝对有十几斤,我兴冲冲地往家走。
成家立业后,有一年夏天,我带着妻子儿子回老家。母亲说:“咱那西头地里有人种瓜,瓜熟了,去买些回来吧,这可是咱这儿土生土长的瓜。”于是,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们一干人等带着大小不一的口袋出发了。这是头一回到瓜田买瓜。那是原本一直种麦种玉米的地,与时俱进改种了。但见一大片地上,遍是绿油油的瓜秧,在瓜秧之间隐约可见圆溜溜的深色西瓜,正待食客,端的是个好瓜园。瓜主跟母亲熟识,大方地说:“您随便挑吧!”我们便忙开了,小娃们在田间嬉戏;很快就装满了袋子,有七八个。
我们抬的抬背的背,弄回家,放到墙角,慢慢品尝,吃完了再去买。家里是个四合院,院中辟有花园,父亲精心培植了一棵葡萄,并搭了架子。傍晚,我们就在葡萄架下,洒了水,摆下方桌,切开西瓜,一家人你一块我一块美美地品尝,温馨荡漾四周......
往事难忘,温馨如昨。吃瓜吃出美味、吃出亲情、吃出遗憾……;成长过程中的吃瓜小事,承载了喜怒哀乐,永藏记忆深处……
(作者系武汉市作协会员,企业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