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好不容易结束了一连串的考试,近些天以来一直在忙着各种事情,以至于精神都有点恍惚了。考完了这场考试的我半正式地升入了大四。
在这一段时间里,有一天,我经过了我们宿舍的楼道外通往楼梯的转角。我在那儿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精神一下子变得恍惚,像是原本装在大脑里的某种叫“思维”的东西(假设有这样的东西的话),一下子从脑海里发散了出去。
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在我还是刚上大学不久的时候,我们宿舍楼里住的有一位师兄就在我当时站的这个楼梯转角的楼上上吊自杀了。印象中当时的他也已经是快大四,我还是刚刚大一大二的样子。
今天我也已经快升入了大四,两年后的今天我追上了他。
那时候的他大三,据说是保研失败了,女朋友和他分了手,抑郁之下做了这个决定。那天清晨我早早地出门看见有一辆警车停在楼下,没多少疑心,一如既往地出门吃了早餐又回到了寝室——寻常的生活规律。只是到了晚上才有人跟我说到这件事。
我没有要绘声绘色地描绘这个故事的打算,花大量的笔墨去铺垫和描写它——没这个必要——结局也早在前文与各位详述了,没有这个必要赘述。
我只是想说,那天其实对我来说其实只是极其寻常的一天而已——身边数量庞大的人群里,周期性地有人消失在我的日常生活中——这对这个世界来说这也是个寻常的一天不是吗。
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记得网上有流传过说,当年有几位神风敢死队的飞行员在训练期间特别喜欢去一家小店吃小食,认识了那里的老板娘,在上战场的前一天他们给家里寄信,也给了那里的老板娘去寄了一封。
有传言是,这封信其实本身就是寄给他家里的遗书,只是后来以讹传讹变成了寄给了老板娘。
信里内容已无可考,只有最后一句流传了下来。
他说,“妈妈,我将变成一只萤火虫。”
这个即将要自杀的年轻人在当时是日本主旋律的军国主义的怂恿下冲昏了头脑,他写信向妈妈告了别,说他已经长大了,是个勇敢的男子汉,明天他要去珍珠港的成群的军舰里做一只真的燃着火光的萤火虫。
然后他就真的成了一只萤火虫。
其实我是能够理解那种感觉的,无论是对于那位师兄,还是那位日本年轻人。
并不是说我认可他们的想法,不是这样的,无论是因为抑郁还是为了民粹自杀对我而言,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只是想说,我能够体会到他们当时的感受而已,仅仅是能够体会的程度。
二十岁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能规划整个人生的能力,在“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对世界不那么了解。做出的结论,在随着人生的丰富后,“信息”的增加,随时都有着崩溃的可能,而且有可能是彻彻底底的。
小心翼翼搭建的积木一样的人生,只要遭受一定程度的动摇,便有可能瞬间倒塌。原本在健康的道路上一下子走错了路,转不过弯来,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大概没有谁能例外。
师兄在“保研失败”和“感情失败”的动摇下,此前辛苦搭建的积木城堡一下子崩塌,而选择了自杀。
那位日本的年轻人在对人生最迷茫的时候,陷进了军国主义的怂恿,选择了自杀——我们日常的生活中不定期地发生着这样的那样的事情,只要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困境就很有可能走不出来——像是一柄只要扔出便必定命中的长枪瞄准了他们,他们跑得再快,但是跑不过“命运”。
或许应该这样说,是我们,都跑不过命运的,所有人,我仔细想来,我们对于他们而言处境其实并无太多的不同。我们只是在拼命地跑地足够快,然后等着死亡追上我们而已。我们全都跑不过命运。
在整个人生的意义上,那柄长枪将会命中我们每一个人。
我又想起了那句话,“妈妈,我将变成一只萤火虫。”
这句话或许最动人的地方在于,他是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怎样的命运的,虽然他分不清他的祖国这样教育他到底对不对,也分不清这样做到底好不好,他迷失了在里面,可他是知道的。
但即使这样,他也还是要化成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发着光朝那迷失了的黑暗撞过去。
我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夜里也是一片漆黑,只剩下微亮的屏幕还有周围的四下无人。
窗外的路灯还在自顾自地亮着,再远的地方就是完完全全的阴影了。我感觉我一下子被未来的“未知”还有那柄不知道何时将瞄准我的长枪一下子击倒在地,声音像潮水一样将我包围。
我居然有点在发抖,害怕那种“未知”的东西。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我站在师兄曾经上吊的地方的楼下,我想象着他悬空着的身体的地方。
他一点一点地变成了一只萤火虫,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脸,于是他变成了我的样子。
我感觉我自己就变成了一只萤火虫,外面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的黑暗,这里是人声与人声所及的尽头,灯光和灯光交错下的缝隙,这里是无天无地无人之境。
我想象着我自己怀着巨大地勇气去拥抱未知的黑暗还有自己的人生,燃烧着发光,忽然间又变幻得像燃烧着的简陋的日本军机,前面是庞大的铁灰色的巨大军舰。
“妈妈,我将变成一只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