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 途
2018年2月11日下午14时50分，携子随夫告别生活了三载有余的都市太原，踏上开往夫家故乡的列车。
我和老公分属山西的最南和最北端，且都不属独生子女家庭，中国人深入骨髓的传统观念作祟，关键时刻女方务必以男方家庭为重，逢年过节不回则已，要回也一定是回男方家。如果女方矫情一定要回自己家，对不起请自行方便，一是跨度太大，时间和条件都不允许，二是这种跨度较大的联姻，想要同正常的婚姻一样做到一碗水端平实则有难度。三是孩子较小，经不起太多旅途颠簸和频繁换地。
于是，为人妻为人母，唯独没了自己的女人，几度遏制自己强烈的思乡情，随夫回故乡。
这是一趟横穿山西的列车，恰恰从最南端我的故乡，途经我们生活的城市，再去往最北端的老公家。很多年前，我也是它的常客，不过只往南从未向北。
今日，当我以人妻的身份，第一次带三岁多的小儿随夫回故乡，首先感受到了这趟列车不一样的气息。
离大年还有四天，车上的旅客基本满员，大多都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要么从别的车次转乘要么从始发站坐到中部还要继续北上，脸上写着疲倦，神情也几近漠然，车厢里散发着含糊不清的不太美好的气息，让我突然感觉选择乘火车让孩子看风景是否是个失误。
从一落座不到五分钟，孩子开始发问，妈妈怎么还不到奶奶家这句话开始，到他一刻不停地在座位上爬上爬下，除了吃东西，便是哼哼唧唧着问什么时候才能到，我的情绪便彻底沦陷。即便是午觉没有睡，此情此景，闷热略微嘈杂还有列车行驶的咣当声，他是万万不可能睡觉的了……
等列车行驶了一半的旅程，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后，对面坐着的一对年轻男女，终于结束了热火朝天的互撩，纷纷到站下车，一下宽松清净的环境让我沦陷了的情绪也一点点恢复，孩子也突然找到邻座一个小伙伴俩人玩的不亦乐乎。
我趁机打量了一下周遭的人，只觉得没有以往坐这趟车的熟悉与亲切。那句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和这沿途越走越荒芜的景象，都印证了无论何时，北方注定是粗狂与野蛮的 特质，而南方则自带温和与细腻。一个人的着装、肤色和长相，已然是他的名片，无需多言。小小一个山西，一南一北，差异已如此巨大，更不消说，浙沪粤、陕甘宁和东北三省的差异。
当天色近晚，列车渐行渐感觉到寒冷的气息，我知道，快要到达目的地。
不算拥挤的站台，人潮熙熙攘攘。行李箱拖拉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声音和一双双疾步前行的迈着的腿，在寂冷的罩着昏黄灯光的夜色中，交错成再也熟悉不过的一幅画面——归来吧，远方的游子——出站口的外面可有亲人在将你翘首等待……
想起无数个归来的时刻，心里禁不住一阵悲伤。
而此刻，此处非吾乡，那将至的归处也并非我的亲人。
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搞不清楚，何以我会来这样一个地方？
手里紧攥着孩子的手，老公拖着大小行李箱在前面快走，出了站口，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被异域他乡的风迎面吹过，才忽然清醒了过来，伤感的情绪也荡然无存。
归 来
住了一夜宾馆，在晨光里才踏上了真正回家的路。
北方乡村的冬天，四野裸露着大地的肤色，偶有成片的树林光秃着枝桠从眼前恍过，远处同样光秃秃的山，挡不住呜咽的北风，让这片大地显得越发的干冷。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没有人不依恋自己的故土，这异域的风对于我这南来的人，实在是不堪凛冽，而想起在此生长了二十多年的老公，他也没有理由不热爱自己的故乡。
公婆看见许久未归的儿子和第一次回家的孙子，自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早就备好各种吃食，烧暖了屋子来招待。
尽管不习惯他们家落后于现代文明的取暖方式，也有些不能接受屋子里弥漫的烧煤烧炭烧柴的各种气息，但不得不说对于孩子这将是一个全新和广袤的天地，即便也叫嚷着要回自己家。
爷爷烧火生炉子他跟着学，那些铁棍铁锹自是喜欢的不得了。爷爷拿斧头劈柴拿工具修理，爸爸用浆糊贴对联，接线挂灯笼，无一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家里遍地跑着的猫猫狗狗，小鸡大鹅，还有邻居家养的奶牛羊羔，哪一个每天都要跑去看两次……
不出两天，小手已经洗不出本来的颜色，脸上也时常像花猫，而年前的旧衣服等不到换新已经脏的不能见底……
而我，偶尔带孩子看牛回来，会对从村落里呼啸而过的呜咽的风发出由衷的赞叹——这北方的风，真是名不虚传啊——因为不愿意上他们家的露天厕所，加上饮食和环境的改变，我已明显接收到排泄功能紊乱的信号……
唯独乐坏了老公一个人，回到了父母身边，熟悉的一切让他身心回归宁静与祥和，性情比原来平和了许多，人也乐呵起来，有时会忘乎所以在我和孩子面前手舞足蹈，仿佛他来到了人间天堂……
可，谁又说不是呢？对于多年在外漂泊的人来说，那既近却又遥远的故乡，它在心里，在眼底，却唯独不能身在其中，何况双亲健在，让人如何不牵肠，让人如何不思量……
过 年
此次归来就是过年，而明天即将除夕。
我只在老公家过过一个年，便是刚结婚怀宝宝的那一年。
那个春节对我来说，倍感煎熬。
由于怀孕犯了牙疼，婆婆做的羊肉饺子，以及他们过年的各种肉食，我都难以享用，清晰的记得除夕之夜，老公他们忙着垒旺火放鞭炮，外出祭祖，我吃着我的白菜挂面泪流满面，想念父母想念姐姐，想念和自己家春节有关的一切，心头哽的好难受……
之后的几天，由于婆婆有腿疼的毛病，又不是细腻之人，按当地的风俗张罗了过年的一切已属不易，她无法顾及到一个初入夫家过春节又有孕在身的异乡儿媳有怎样的需求，也无法满足她的需求，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由于特殊时期特殊环境，没有得到相应人的相对关照，只有老公一个劲和我说着委屈你了，越说越是眼泪流不尽，对于在婆家过年这件事，我是心有余悸。
如今，时隔四年，带着孩子重新置身当年的环境，无论从心理还是身体，有了独自带孩子的各种历练，又有新生命的成长欢喜，心境和以前已大不相同。
农村过年有农村的欢乐，那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和那烈火熊熊的垒旺火，还有走家串户的热闹劲，就是城市里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过去的，无论喜乐悲欢，都将成为历史，它载不动未来的希翼，而未来的一切，都是始于现在，始于当下的心境和思虑。
在大年除夕将要来临之际，谨愿看到此文的你岁岁平安，事事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