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刘向《战国策》里记载,苏秦夜读犯困,于是用锥刺大腿,血流到了脚下。后来合纵游说成功,配六国相印,出门,随行仪仗队气派,经过发迹前不给他做饭的嫂子家门口时,悍妇竟腿软跪下不起。
苏秦的故事,与百年后汉朝孙敬头悬梁的故事相辅相成,令“悬梁刺股”的词语家喻户晓,表达读书刻苦。中国文化重文轻武,认为武者不祥,对文的一面宣扬,对武的一面隐去,是著书作史传统。所以《战国策》对苏秦锥刺股的真正用意以及目击者何人,没有交代。
根据一本出土于明人墓的笔记《话休絮繁》载录,苏秦、孙敬的行为,其实是长年苦读,烦闷乏味而无处宣泄,郁郁成疾所致。头悬梁锥刺股,没有流传的那样光鲜,是缓解抑郁的极端手段。读书人自残取乐的行为,为亲人所不理解,因而苏秦受到目击者兄嫂的疏远怠慢。
到后来,读书人每有自残行动,都被世人视为自我磨砺:鲁迅夜读,吃辣椒下肚驱寒;杨昌济冬日晨读,竟先冷水洗浴后,裸身于院中,这伤身的活动,被学生兼女婿——伟人——记在处女作《体育之研究》中:“最好于才起临睡行两次...裸体最善,次则薄衣...”后来更是效法,呼朋唤友,定期举办斯巴达俱乐部式的集体活动:户外淋雨登山......后人看他们,只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全然忘了无论鲁迅或是杨先生、乃至伟人,发迹前都有过一段苏秦一样郁郁的日子:杨乡试三回不中,鲁迅看不见前程把自己锁在家里临碑文,教员在北大图书管做前台时期受的委屈......他们和苏秦一般遭遇,他们的自虐手段也和苏秦、孙敬的悬梁刺股一道被美化。
就是当下,学校里依然常有苏秦式的孩子,学生夜里做题,风油精涂上眼睑,说是提神,其实带来的刺激本无法让人集中精神,女孩用金属尺甚至美工刀划伤白手臂,见血方休。
读书人,从苏秦到孙敬,到鲁迅,到伟人,再到当下青春期自残的男女学生,我们合纵连横,匕首投枪,换了人间,然而求学的苦闷躁郁却依然要自残以缓解,不亦悲乎。
本文索引《话休絮繁》云云,皆为虚构,只为模仿徐皓峰一本正经瞎说的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