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小怎么都想不明白,从上一件事中得到的经验,或者说是教训,用在现在同样的一件事中,怎么得到的结果却全然不同,一个是已成的过错,一个似乎是即将的错过……
肖小小是一个矜持的姑娘,懂礼貌,学习好,是邻居们教育自家孩子的榜样:“你看人家小小……”。可有一样,适应能力太差。每换一个新的环境,对她都是一种折磨,恐惧到想逃。高一入学第一周刚军训完,肖小小便自己跑回了家,一进门就哭,不停地哭,边哭边重复着一句话:我不回去上学了,我不回去上学了……开始把肖小小妈妈吓坏了,以为自家姑娘受了谁的欺负,等到肖小小终于肯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一颗心才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肖小小第二句话说的是:还是初中的学校好,我想回去复读,等明年学校也建好高中部了,我就直接在那里读高中,不用换地方,多好!
肖小小当然没有回去复读,她原来就读的初中直到她升大学也没建成高中部。
肖小小硬着头皮回到了学校。等到正式上第一次课的时候,她的心一反常态地激动了起来,因为,她看到和她同班的竟然有一个初中的同学,虽然不在一个班,却是认识的,确切地说,肖小小认识人家,人家却不一定认识她。但这并不妨碍肖小小把他看做是溺在河中不谙水性的自己的一根浮木——不能算作稻草,的确是浮木,初中年级总排名的前几名中总会有他的名字,现在和竟然和肖小小同班,这无疑给了肖小小莫大的学习动力和努力方向。更重要的,他是肖小小初中一个学校的同学——这对慢热的肖小小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安慰,任何和原来环境相关的因素都能让肖小小的心感到安定。如同同样害怕换环境的小孩,只要让她抱着自己熟悉的毛绒玩具,便能起到很大的安慰作用。
经过两天的考虑,肖小小决定向那个男生发出联盟邀请。在一个晚自习的时候,肖小小将一张写好的字条夹在借故向那个男生借来的书中还给了他。纸条上的话肖小小考虑再三,既要能让他明白她想和他成为学习上的盟友,又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有其他方面的意思——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安心学习的支点,就像伴随自己初中三年的那张爸爸写给自己的励志格言一样。
肖小小满怀欣喜的等待在那个男生接下来几天面目表情、眼无旁顾的冰冷中渐渐冷淡了下来,等到有一天再次走进教室发现他的座位上已换做了别人的时候,肖小小才知道,那个男生转到理科班去了。虽然大家都传他是因为本来就想学理科才转走的,肖小小还是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骂了一顿,坚决地认为是自己的冒失和自私把人给吓跑的。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等到肖小小在入大学后得知同系有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高中的校友的时候,兴奋之余,肖小小一再地提醒自己,不要太外露。那是入学后学校高一届两届的同乡们召集同乡会,吃饭的时候大家按座次轮流介绍自己,还没轮到肖小小,她便低头摆弄自己挂在书包上的小挂饰——一个毛线小娃娃,那是妈妈买给她的——虽然上大学了,慢热的毛病还是没改,似乎还随着离家距离的拉长更加加甚了起来,真的成了一个害怕陌生环境的小孩,要时时刻刻拎着自己那只熟悉的毛绒玩具。当她梳理小娃娃身上毛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校名极敏锐地跃进了肖小小的耳朵,那是她就读高中学校的名字,陌生环境中的肖小小,对此尤其敏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知道了同系里还有一个同乡兼校友,家离的也很近,他的名字叫郝旭阳。
郝旭阳比肖小小高一届,是肖小小正经八百的师兄。但有过高中时的经历,肖小小不敢再冒失地去和郝旭阳拉近关系,怕弄巧成拙,让人轻视了自己。同乡会聚餐结束后,郝旭阳和另一个同乡并排走,边走边兴致极高地谈论着些什么。肖小小在他们身后跟了老远才鼓足勇气叫住了郝旭阳:“我也是**系的,以后请多多关照。”说完,脸上还刻意摆出了一副尽显客气的微笑。
郝旭阳扭过头乐呵呵地瞅着这个小姑娘,像比她大出好多的兄长一样说了一句:“好好学,没问题。”肖小小一直搞不清楚,是好好学了学习就没问题,还是他答应关照自己没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里,肖小小也的确得到了郝旭阳的关照,至少每次回家的火车票都是郝旭阳给帮忙买的,大大小小的包也都是郝旭阳帮忙拎的——他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个简单的手提袋。每次放假,火车站总是那么多的人,一进火车站,就像是置身枪林弹雨的战场,肖小小的心总是慌的要紧,怕挤不上火车回不了日思夜想的家。好在每次都有郝旭阳,总能从拥挤的人堆里将肖小小拽到火车上来。一次寒假回家,火车上的人尤其多,火车都进站停车了,肖小小却还被架在人堆上下不来,不要说往外挪,双脚根本就被架空着挨不着地,肖小小急得迸出了眼泪,郝旭阳在前面也是着急地死拉硬拽,最后,在后面有人推,前面有人拉的情况下,肖小小才在火车开车之前被顺利地“递”到了车厢外。那一次,肖小小从心里尤其感谢郝旭阳,要不是他,自己就要到百里开外的下一站才能下车了,乘车的人那么多,能不能回家都是个问题。
接触的多了,了解的慢慢也就多了。肖小小后来知道,郝旭阳有个女朋友,在另外一个城市上大学,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的往来。虽然肖小小一直在心理上和郝旭阳保持着朋友的距离,但当得知郝旭阳有女朋友的时候,肖小小心里还是落寞了好久,这样的反应让她自己也小小地吃了一惊。
后来的日子像水一样波澜不惊地流过。肖小小把自己的生活过的紧张而忙碌,偶尔在系里碰到郝旭阳,也是摆出一副客气的模样。除去作伴回家,肖小小刻意将自己和郝旭阳拉成了两条平行线。直到有一天,郝旭阳在路上拦住了肖小小,告诉她,毕业后他要到西部去支教,一个开满格桑花的地方。肖小小惊站在原地,好像才发觉郝旭阳要毕业了。反应了很久,才如梦初醒般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后天。”郝旭阳定定地望着肖小小。随后塞给她一本书便走掉了。
那书本来就是肖小小的,是前几天郝旭阳借了去说要看的。
肖小小接过书,一个纸片像蝴蝶一样轻盈地飘落下来。肖小小捡起纸片,却见上面写到:欢迎来看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