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美梦如璇·第九章·第一百零八节》
有失有得，都是阶段
【待我的人生路，走过这四分之一，走向下一个四分之一，且看将来吧。】
——叶子程
程氏医院高级病房里，气氛有些低沉。
在程家的时候，康朝宗明白，不管是程姥爷子程老夫人，还是李大哥，还是自己的老婆，都给了自己极大的耐心与原谅。对于几天前的那一出闹剧，几乎所有人都缄默不语，仿佛没有发生。但又似乎横亘在众人心头。
倒是没有看到程梦璇那个孩子。去到程家也是被告知说是提前与院方联系。至此还未见面。也不知，见了面，该言语什么。
但是眼前还有更严峻的一关。
“懿君。”他坐到床榻前，床榻上的夫人摘下眼镜，抬首看向他，却无话。
“还在生我的气？”
“朝宗，我不生气了。”
“那之前，确实是恼了我？”
严懿君轻轻摇头。
“我这两天回想了一下，我确实是有愧于程大哥和小悠。”
“朝宗，我时常会去想，若不是那一天，小璇没有掉下去，咱们的阿婷现在该是什么模样？是不是我也要像那晚的那位母亲一样，去寻找一种精神寄托。”
“不会的懿君！不会有事的！”
“朝宗，如果有一天，有一位母亲站在我面前，说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是她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的。孩子们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朝宗，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要偏爱小璇，正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小璇一样。”
“我去给你取化验报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有点累了，你帮我叫小璇进来。”
“嗯，你一会儿先休息，我过来陪你。不叫上那些小不点。”
“好。”严懿君微微一笑，简约又温婉。
坐在长廊尽头的女孩子，短发也不打理，随意地散在肩上，并着的双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身体微微倾斜扶手，双手捧着书，右手食指在纸上流连。也不知是多深奥的书，看了许久，也未翻页。
康朝宗立在不远的地方，观察了良久，起身离开。那股无形的气场退散。从书页上抬起头，看向旁边明亮的窗，有些刺眼。得到通知后起身，进入那扇病房。
“干妈。”小璇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自觉地蹭蹭额头。
“小丫头，我以为你不会把我的行踪告诉你康爸爸。”
“让您担惊受怕，是我不好。”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昨晚上干妈白和你讲了。过来，坐到干妈身边。”刚刚做完例行身体检查的严懿君有些疲惫，但是精神尚好。梦璇挪过去，坐好，为严懿君捏好被角。
“你康爸爸他这个人，在对待孩子方面，比较内敛。可能因为阿玲身世的原因，对待她格外用心。你可以怨她气她甚至对抗她，只是希望那一天的时候，你能惦念着别让她走上绝路，枉费了你康爸爸的舐犊之心。
“我知道，你将她当做亲姐妹对待，我相信她还是个好孩子。”
“干妈……”
“昨晚上我也思绪良久。那天你们在花舍相见，我后来也知道了。对于你母亲，小璇，我很惭愧。对于你的姥姥姥爷，我很惭愧。对于你们这些孩子，我很惭愧。”
“干妈。”梦璇反握住严懿君的手。那双手，带着温热的暖度，抚摸过自己的额头，牵住过自己的双手，拥抱过整个的自己。那样纤弱，又那样坚强。
“干妈，既然您知道我和她见过面了。所以您放心，我们既然见过了面，对于彼此的想法也算是了解了。请您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我都可以不闻不问。但是你和阿玲的事情我最放心不下。”
“干妈，长大之后的我们依旧是您的小孩子。”
“你呀！”
“干妈，您先好好休息吧。中午想吃什么，我给您带来。”
“你康爸爸已经去准备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多陪陪姥姥。”
“好的干妈。那我就先走了。”
很多时候，做父母很难。你想倾尽所有去爱护，但却不免造成伤害。你想做无微不至的关怀，却难免不经意进行了遗忘。
我可以回应你以微笑，以体贴，以洒脱。我不可以回应你以悲伤。因为，悲伤止于我这里。
梦璇为严懿君调整好病床的高度，默默守护了一段时光，便悄声走了出去。一打开门，一双鞋映入眼帘。赶忙收回将要踩上去的脚，很不得体地跨了过去，轻声带上门。
“康伯父。”她细声问好，像旁边康朝宗的助理点头。
“嗯，和我谈谈。”康朝宗转身便离开。梦璇静了一会儿，赶了上去。
医院的后花园，郁郁葱葱间三两红艳点缀，澄澈的小鱼池几尾金黄的小鱼儿嬉戏，鱼尾荡出圈圈水波。
“我喜欢你叫我康爸爸。”
低头思忖的瞬间，她直起眼睛，“谢谢您，康爸爸。”
“你是个好孩子。这次，谢谢你帮我照顾你严妈妈。也谢谢你帮我劝她回家。阿玲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你和楚博，你们可以好好谈谈。”说到这里，康朝宗略微停顿。他原以为这个孩子会像往常一个低着头不发一词。但这次却不得不去直视那双专注看着自己的黑白分明的双眼。
“可是你一声不吭地离开，你姥姥姥爷多担心！康爷爷和奶奶也很担心！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怎么着都能行。”
“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算了，这次怎么说也是阿玲的不好。我改天一定让她向你赔罪。你康妈妈这边有我就可以了。”
“辛苦您了康爸爸。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来看干妈。”
“嗯。”待女孩儿身影转去，长者无奈地说：“这样怯懦的性子，怎么能当程家未来的掌门人？怎么能当康家的少夫人？”想起早上还为自己低估了他而反思，现在竟又觉得那砸店的气势是子虚乌有的了。
走进假山后的梦璇，真真切切听到了康朝宗对自己的评价。她很佩服自己还能直着腰，盯着他的眼睛去探究他的想法。现在还能淡定地迈着步，从容不慌不乱走出医院。到了无人的小巷，力气似乎瞬间被抽尽似的。梦璇倚在古老的青砖墙上，小时候听到的一幕浮现在脑海。
“楚博，一大早要去哪儿。”俊朗的中年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精致如洋娃娃的小姑娘坐下。
“爸，我和小璇约好了，今天陪她去游乐场。”
“改天吧。阿玲的功课遇到了点问题，你今天在家里给她补习功课吧。”
“就不能给阿玲请家教吗？老师肯定教得比我好！”
“成由节俭败由奢，玩物丧志！”
“但父亲您也教导过，‘人无信而不立’，‘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对。所以我答应了阿玲让你给他补功课。”
“父亲！”少年此时狠狠扫视了一下女孩儿，再无之前袒护之情。
“楚博，你如今还小，不能因为一时的怜惜便轻易确定自己未来的感情生活。这对你和对程梦璇都是不公平的。你日后也无须为家族联姻而烦恼，但是康家少夫人，依旧是能者为之。”
“父亲。我很清楚我对小璇的感情，不是一时的，不是冲动的，不是因为可怜她。因为程梦璇，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我喜欢了，就是我认定了。一如当年您和母亲一样。是一生一世矢志不渝的事情。”少年青涩的嗓音在整个屋子回荡，但不若在某一个人的心间，振聋发聩。
“也许，在您的严重，我们都还是孩子，想法也会幼稚。但我们会长大，会承担自己的责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是向您证明什么，而是我们就会如此。
“父亲，我今天，可以先给美玲复习，但我希望，从今以后，您不要再让我陷入这样两难的选择，一边是您，一边是小璇。”
“好，我答应你。去吧，和哥哥去复习功课。”
康伯父，您总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以美玲为中心，从不考虑旁人的感受和处境。无论什么样的错误，您总是轻描淡写。任性是我，怯懦是我，无论做什么，做成什么样子，错的，终究只是我。
手指甲深深扎进手心，却是在稳住情绪之后松开了手。若再进一毫，这些伤痕是不是会浸出血来。可我已经学会，不用别的的言行，来惩罚自己。
“程梦璇，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你知不知道，我恨极了说这句话的你。因为，自此，自己心甘情愿地沦陷，丧失挣脱逃离的意识和能力。
当有一天，我真正站在您面前，再不能让您忽视我，敷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