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
我做了一场25年的梦。我梦到毫无尽头的楼梯,像音符一样向下旋转,形成矛盾螺旋。假手他人来杀死自己心爱之物,这在我看来需要勇气,但同时,你得做好麻痹自己的功夫。我在音乐的道路上被人毁尽,但罪魁祸首也是我自己。
我必须从一个真实的故事谈起。
那是一场在异地冗长的午夜电影,因为迷路找洗手间,当我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人们都已经散场了。在经过一个走廊时,我从五楼高的地方望下去,在宽阔的停车场里,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人。
右边的人膝盖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另一个人拿着枪指着他的额头。这可是枪杀。我内心竟有些莫名的惊恐,但毕竟我离很远,又在五层楼之高,我看看周围并没有人看见,我并不想报警,我直觉这和我有关。正打算离开,对方却发现了我。该死。这个剧情该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是的,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发现了我,我本能的转身就跑,我听见了枪声,然后我急促的呼吸声,让我一直向前跑。然后我立马摔了一跤,失去了知觉。
不知不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聚会上,灯光射得我眼睛疼,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很多事情。
初一上学期的某个夏天,我的语文作文被大声念出来却受到嘲笑时,虽说幼小的心灵没有受到挫伤是假的,但我固执的认为,我的世界不被人理解。自那以后,没有经过任何时间锤炼的我,的自动把自己定义为无法被获得及时关注的普通儿童。从小怯弱到,想发出声音,但惊恐于自己内心有无数无法区分的能量在博弈,不知随时迸发的是毁灭森林的火山,还是给沙漠送去的甘霖,所以在声音本身在内心出现时,自主将之掐断。或许生命本身是矛盾而极致的。写作的梦想毫无意外的的流产了。也或许是母女之间情感连接强烈,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我的母亲在某个下午带我走进了离我家有几条街的一个琴房。在某种时空下,你可以确定某些是你生命的额东西在向着你走来,如果有类似这样的神迹,我想音乐对我大概就是这样的意义。
但自我意识的强烈再次让我的能量仅仅作用于内心本身。小时候我为我自己拥有惊人的乐感而自我欺骗了很长的时间。
虽说听到一首歌就能全部谈出来配上和旋不是什么太难得事情,但对于刚接触音乐的6年级小朋友,也许在人群中显得亮眼是情有可原的。在漫长的10年中,有了音乐的陪伴,让我自己在弹奏大师的曲谱和看着自己想当然的写了些旋律比较时,除了显示出我的愚笨和脆弱,还有想要靠近大师并想朝着亮光走去的渴望,但其他别无可言。在此期间我一直在写一段旋律,我把他称之为爱丽丝,他是白色衣服的少女,站在水池中央静静的附身看着自己,我会在心流涌现的时候和她对视那么几秒钟,睡梦中我和他作别晚安,早晨朦胧中她让我品尝清晨的第一口空气。
但一次挫败之后我险些放弃了她。那是代表我市参加的比赛。我满怀信心却只能拿到一个安慰的三等奖,因为和预期相差太大。潜意识里是知道骄傲的自尊心让我疏忽了最本质的练习,毕竟以往我可都是雷打不动每天两小时抚慰我的键盘,连除夕夜也不能例外。这一次难得的火车之旅让我心思飞扬,看着森林大海以及北方的平原,仿佛眼前就在浮现自己走上最高领奖台享受掌声雷动和无数闪光灯。也许纯粹感性的音乐体验不能创造出最佳的效果,从那以后,音乐不再成为我单纯的享受,尽管我的老师和伙伴一直定位我是不需要练习的神童一样的少年,具有对旋律过耳不忘的本领,但我知道,音乐无法不依靠每分每秒下堆砌出来的练习,只有每个乐章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音符可以成为完美的见证。那时候我的爱丽丝便不再出现了。我杀死了她,他是我的灵感缪斯但我在每次金闪闪的奖牌里,我放弃了和她的对话。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她。
在一场梦之后我抛弃了我的音乐。我开始不再将眼睛停留每个节奏的快慢,音符的间隔,我开始企图让我的爱丽丝变成一个个电影配乐的附属品,我创造了无数个她的分身。在每一次经过有镜像的物体时,我能看见她眼神的失望。当我每一次妥协于乐队里让我修改成更加朗朗上口的旋律时,我能看到她的愤怒与不懈。我不再在固定的时间练习。我不再雕琢于我的视觉与听觉,我纯粹的抓捕音符每个的组合,让她们和特定的场景匹配,久而久之有了更多固定的套路。爱丽丝被我搭配成了时代的弄潮,我不再询问她内心深处是否愿意这样被我修改或定义,我失去了对她的聆听。
终于有一天,我意识到我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失去她了。我被猛烈的音乐声吵醒,也许是熬夜太久,竟在庆祝的聚会上睡着了。我终于鼓起勇气提出再也不想修改我的音乐,她只能作为主体而不能作为背景来烘托画面的存在。这与预期不符合,伙伴们感受到了我的不负责外,还有许多利益的牵扯,大家争执不下,我看到我的爱丽丝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抽烟看着我。她已经变了。我必须要把我的爱丽丝回到原本的样子,我执拗要销毁以前的源文件,我要重新修补我和爱丽丝的关系了。我开始抓起桌子上的U盘往外跑,身后都是追赶我的朋友和敌人。
跑到一个停车场的地方,我直接摔在水泥地里。此刻,我被身后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合作方用枪指着我的头,我吃了他一记拳头,该死的东西。此时,他威胁我交出文件,我拒绝之后,他竟用枪指着我的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太好了,有人发现了我们,会报警的吧。可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我的爱丽丝,在我的身边,神色冷漠,她把我攥紧的手脏掰开,拿出了U盘,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自然,这是我一直在走的思维死循环,音乐只是其中一个被我列举的部分而已。
人这一生得有无数个不多不少的时刻,让自己在站在镜子前,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自己。让自我意识透过镜子再进入到另一个人身上。你得有探索边界的决心,但同时藏着,掖着,不时的让自己拥有不被侵蚀的定力,还得有恰当的勇气。这种循环的节制让人像站在高山上,裹着圣洁百布拿着孤灯,在夜风中孤独求道的自己。 但观察的时间太长了,当踏出外界的一刻,总是那么的不小心。这之后所能拿起和放下的,你只能去做最趋近于内心的选择。但若内心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呢,在我看来,就得选择一个探索起来没有尽头的东西,没有结果的探寻难道不比探寻本身更加着迷吗。这是好奇心的莫比乌斯环,你自己创造的矛盾,你得自己去选择是否去解开,每一条路都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这尽头似乎绵延不绝。每个人所最后得到的结论都不尽然是最深刻的,但让自己陷入某种境地本身已是让人欣喜。
所以我想对拿枪指着我头的人说,我们曾经用音乐创造了一个语言。我看不到音乐的尽头。每个音符和画面中,没有尽头。我需要我的爱丽丝在某种程度下创造一个极限的巅峰。我必须让她自己生根发芽。
我就要永远闭上眼睛了,但我看到了爱丽丝自己要去建造内心世界了。我感觉身体在渐渐变冷,脑海里一直在闪回从前的画面。直到25年前,我出生了。在某个燥热的早晨,玻璃房子里的我,旁边仿佛站着我的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