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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所有著作,从《悲剧的诞生》,到最近发表的《未来哲学的前奏》,都有某种共同的东西。他们全都包含着陷阱与罗网,几乎总是使人不知鬼不觉的引导人们推翻习惯上的价值估价和受珍视的习惯。怎么?难道一切都只是人性的太人性的吗?
人们从我的著作中走出来,甚至对道德也带着某种恐惧和猜疑,乃至受到很大的诱惑和鼓动,要扮演一下最糟糕的事情的辩护者角色,好像这些事情只是受到了最恶劣的诽谤。人们把我的著作称为怀疑学派,鄙视学派。大胆学派,甚至冒险学派。
但是我最需要用于我的治疗与自我恢复的东西是相信,我不是这样的个别存在——例如,我在已经充分看清道德问题的时候,却存心在叔本华盲目的道德意志面前闭上自己的眼睛;同样我在理解瓦格纳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问题上,也欺骗了我自己,就好像它是一种开始,而不是一种终结。同样还有希腊人的问题,同样还有德国人以及未来的问题,也许还有整整一长串这样的问题吧。
假定所有这一切都是真的,假定我受到的指责是有充分理由的,那么你们关于以下的问题又知道些什么呢?又能知道什么呢?在这样的自我欺骗中包含着多少自我保存的狡诈,多少理智和更高的呵护,以及多少必要的虚假,从而我可以不断允许自己有大量我自己的真实呢?
够了,我仍然活着,生活毕竟不是评道德想象出来的,它要的就是欺骗,他以欺骗为生,可不是吗?在这里我已经重新开始做我一向所做的事情,我这个非道德主义的老家伙,说着非道德、超道德的话,在《善恶的彼岸》。
体会:第一段尼采对别人对他著作的看法进行回应,重估一切价值,要坚持自己的观点,而不是自我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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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自由精灵有一天可能会存在,我们的子孙中将会拥有这样一些勇敢而大胆的小伙子,作为一种肉体的,显而易见的存在,而不是像我的情况这样,作为幽灵和影视的幻觉效应而出现,我希望对此毫不怀疑。我已经看见他们慢慢的的来临,如果我事先描述我看见他们在什么样的命运下产生,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临,也许就做了加速他们来临的事情吧?
体会:只有孤独的人才会成为哲学家,在这种伴随着思考的孤独,自我对话。而尼采的这个自由精灵某种程度就是他自己。他希望将来他的想法能够被后人所理解和认可,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要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做所谓加速他们来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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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一天自由精灵达到完美的成熟和甜蜜,已经决定性的经历了一场大解脱。他以前是一种格外受到束缚的精灵,似乎永远被束缚在他的角落与柱子上,是什么东西束缚的最结实,什么样的绳索几乎扯不断呢?是青年人拥有的崇敬之情;是那种一切受尊崇的古老事物面前的畏惧;对那种他们从中成长起来的大地,对引导他们的那支手,对他们如何学会顶礼膜拜的圣地的感激之情——将他们最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使他们担负最持久的责任。
大解脱突然像地震一般降临到那些受到如此约束的人们头上,年轻的心灵一下子受到震颤,扯断了束缚,解脱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种冲动和压力像一道命令一般支配并控制了她一种意志和愿望醒了,更不惜一切代价的离去,无论去向哪里;在它的一切感觉中都燃烧着,躁动着的一种对一个尚未发现的世界的强烈而危险的好奇心。
“宁死也不在这里生活”,那种命令式的声音和诱惑,如此回响着,这个这里,这个家园,就是它至今所爱的一切!对他所爱之物,突然感到一种恐惧和怀疑,对他所谓的责任所产生的轻蔑;一种渴望漫游,渴望异国他乡,渴望疏远,渴望冷静,渴望清醒,渴望冰冻、躁动、人性和火山震荡般的要求;一种对爱的邓恨,也许是对以前曾在其中爱过,顶礼膜拜过的地方的一种亵渎神圣的回敬和回顾,或者是对他曾经做过那种事情感到一种火辣辣的羞愧,同时也是一种对他做了那种事情所感到的狂喜,一种陶醉的内心狂喜的震颤,在这种正常中流露出一种胜利。
一种胜利?对什么,对谁的胜利,一种迷一般的,问题成堆的,可疑的胜利,然而终究是第一次胜利:这种糟糕而痛苦的事情,便是大解脱的历史之一部分。它同时也是可以摧毁他的拥有者的疾病,这是要求自决、要求自我估价的力量和意志的第一次迸发,这是要求自由意志的意志。
“不是一切价值都可以翻转吗?而善也许就是恶吧?上帝只不过是魔鬼的一种发明和手腕吧?也许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假的?如果我们是受骗者,我们是否同样也是欺骗者呢?我们必须不做欺骗者吗?”这样的想法引导着他,引诱着他越走越远。孤独越来越威胁性的、令人窒息的、令人揪心的包围着他,拥抱着他那位可怕的女神,那位疯狂的激情之母。然而今天谁又知道孤独是什么呢?
体会:尼采用充满激情的语言,充满批判和怀疑性的论调来阐述自由精灵的大解脱——这是一种自我颠覆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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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还远着呢,从这病态的孤独,从这样一切茫茫无际的尝试阶段,到那巨大而充分的安全与健康。那种安全与健康,甚至也不可缺少疾病,以此作为获得知识的手段与工具;到那成熟的精神自由,这种自由同样也是内心的自我约束与支配,并且允许运用许许多多相互矛盾的思想方法;到那种过度富有的内在广博与骄纵,这种广博与骄纵排除了这样的危险:精神也许甚至会迷失在自己的道路上,会坠入情网,醉意朦胧的待在某个角落里;到那种造型力、治疗力、模仿力、修复力的过剩,那种过剩就是高度健康的标志,是那种给予自由精灵以危险特权的过剩,这种特权,允许它靠尝试而生活,允许它献身于冒险,这是自由精灵的大师级特权!
在这期间,也许有常年的康复期,有充满多种色彩的痛苦而又魔幻般变化的年代,自由精灵受到一种坚韧的健康意志的支配与引导。一个自由的精灵——这个清凉的字眼,在那种情况中令人感到舒坦,而且几乎令人感到温暖。人们不再在爱与恨的桎梏中生活,没有“是”,也没有“不”,随心所欲地靠近,随心所欲地远离。最喜欢桃之夭夭,躲躲闪闪,随风飘去,飞得更远更高。
体会:自由精灵如何从尝试阶段进入成熟阶段。靠尝试而生活,富有献身的冒险,是自由精灵的特权。自由精灵受到了一种健康意志的支配和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