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喜

“今日宋家公子与那医馆贺姑娘喜结连理啦!”

“可不是大喜!宋公子高中探花,贺姑娘悬壶济世,二人皆才貌双全,般配得很!”

“哈,三日宴席,宋家出手大方!”

“当然,想必宋老爷对这桩婚事是极看中的。”

“好姻缘呀,好姻缘。”

……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宋家庭院熙熙攘攘,漫漫红色绸布似一道道飞虹,在一身婚服的宋临眼中恍若远在天边似梦似幻,却又收入眸中,苍白的指尖抚过只觉一片柔软。

自己竟是要成家了?

“一拜天地——”一叩首。宋临仍旧懵懵懂懂的样子,只低垂着眉眼,紧紧攥住手中的绸缎。

“二拜高堂——”二叩首。宋临蓦地心悸了一瞬。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娇妻在侧,红袖添香?他抬首,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夫妻对拜——”最后一叩首。没有看见想见的人,宋临感到十分彷徨。从前自己事事都依赖他,今日新婚大喜,重要非常,却不见那人令他安定的眼神。

他很快收拢思绪,拜完了堂,轻轻扶起了妻子。

那个人说过,自己若是有了妻,一定是个体贴的好丈夫。

宾客满堂,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许是酒喝得多了,才显得眼前的世间似真似虚。

“妆花点点步步生莲,走近一看方知血色如烟,恰是少年初见,你予我的那胭脂色的贪恋……”仆人扶着宋临穿过园中小径,方踏出园子,二人身后便传来这歌声婉转。

宋临惊醒。

是他……是他吗?他忽地甩开仆人正扶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园子。“少爷,少爷!你去哪儿啊!”

宋临此刻怔住了。只见秋水般温柔的月光下,伫立着一位衣着单薄的红衣佳人,对方披散的墨色长发及腰,若有若无地遮掩着纤细的腰线,回眸时的笑靥,便是手中的那一支绝丽牡丹也不敌。最让宋临沉浸其中的,是那双多情近似无情的眸子。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他看着自己时赋予了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仿佛世间喧嚣皆与自己隔断,阴暗皆被清风吹散,被朗月照亮。

“你来了。”红衣人走近宋临,为他簪上牡丹花。

“阿焕。”宋临看着挚友,呢喃着他的名字,“你从战场回来了,回来了……”他没有理会头上不伦不类的簪花,拥住了对方。

秦焕才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一滴滴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泪水透过薄薄的衣领,贴在皮肤上,亦附在了他的心上,这是他为他留下的泪啊。

“我卸甲归田,想到你的故乡来,却迷了路,耽误了些许时辰。”秦焕松开他,用衣袖为他拭去了泪,“不嫌弃吧。”

“当然不,当然不。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与贺姑娘匆忙订亲,是我父亲的意思,我、我不知道那时是先和你一起去塞北还是……去成亲……”宋临的眼眶还是通红通红的,酸涩得很,却舍不得地盯着秦焕温润如玉的面庞解释,越是解释,越是莫名心虚,越是手足无措。

“傻子,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来去匆匆的。”

“我们和好了?”宋临黯然的眸子瞬间灿烂。

“什么时候散过呢?”秦焕牵着他的衣袖,来到亭中坐下,“来聊聊,今天成亲的心情。还有一句话没说呢,恭喜了。”

“诶,阿焕,我和你说,我今天可茫然了……”

“哈哈,你个傻子,吉时快到,我不便再叨扰,去瞧瞧你的新娘子吧。”秦焕开始赶人。

“不,我和她不熟,我想和、和阿焕再多待一会。”宋临笑着,此时酒劲正浓,他也不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可是他的目光清明,交谈的半个时辰,从未移开秦焕之外。

“那我,为你唱今日最后一曲罢。”秦焕也笑着,“遥记少年初见,血色如烟方知一箭之隔如隔天堑,妆花洒黄土,步步生莲,唯念一人笑颜永笑颜。”

“再会。”

“再会。明日我可不来打扰你和令正了。”

“那便后日。”

“少爷你可让我好找!”仆人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宋临搀扶起来。走出这晚风渐凉的亭子。

“娘子,喝酒。”

“好。”贺氏接过合卺酒,二人一饮而下。

之后的日子,二人也相敬如宾,虽不至琴瑟和鸣般缠绵,却也自有温馨。

秦焕一生未娶,常常来他家与自己对酌,闲话平常。

“少爷,快醒醒,一会就去迎亲了!”

仆人捧着婚服来到宋临面前。

“秦焕呢?阿焕!阿焕!”宋临疯魔似的哭号使得屋里众人连连拭泪。

“少爷!秦将军三月前战死了!今日大喜,便让它是喜吧!”

宋临跌坐在地上,回想着,忽然笑了。

此去经年,相辞而别,再无宿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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