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殇者,不成人也。灾难,剧痛,悲哀之意。我是凤飞殇,飞殇,远离痛苦,飞过夭折,我的父皇凤璇玑,对我寄予厚望,因为我的母妃江琉影难产,生下我之后,撒手人寰,所以父皇希望我健康长大,这是他和母妃爱的流传,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
作为皇帝的宠妃,自然是会招来不少的嫉恨,而我出生的时候,导致我母妃难产的,正是当今皇后,我的太子皇兄的母亲,陶晓渺,手段足够拙劣,父皇一查,就水落石出,父皇直接废了皇后,打入冷宫,从此不再见,而对于太子凤飞天,也不闻不问了,我自小在父皇的呵护下,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父皇告诉我,以后,要做一个好的帝王,要一生爱一个人,不要娶别的女子,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杀了陶晓渺的原因,他自认为负了那个曾经的温婉闺秀。
我记住了父皇的话,努力学习着帝王之术,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一直想着有一天离开这高墙锦苑,到那烟雨江南去看看,九州如此之大,我不想就这样在这四方的天空里度过一生。父皇见我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准许我出去游历,三年为期,待我弱冠之时,回来加冠,登基,我点头应下,临别的时候,给了父皇一个拥抱。
殇儿负重离家去,赏尽江南夜雨声。
只愿尊亲皆顺意,归来再续父子情。
我念了几句诗,父皇泪满衣襟,我不忍,跨马绝尘而去,我知道,我肩头的那一枝柳条,依旧翠绿,我走了,杨柳依依,离别之期,人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哪里,除了我梦中的江南,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二】
一把流影剑,别在腰间,我一向喜欢青衣,那对我来说,代表着希望。东方,离州,临江府,我歇马落脚在一家客店,要了几样小菜,一壶清酒,竹叶青,我最喜欢的酒,我最喜欢的茶,也叫竹叶青。可惜,我没有一条竹叶青的蛇,不然就齐全了。
菜香,酒冽,如这江南的风雨,清新怡人,下榻的这家客店临着一条清江,夜幕降临,我独自踏步,看着街边叫卖的人群,觉得这熙熙攘攘,也是很美的,比之宫廷内院,多了一些人气儿。寻一方石,束起玉箫,杏花春雨江南,满庭芳草不愿归。
突然一阵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目标是我,我自认为剑法不错,父皇也是给我请了江湖有名的剑宗门人来教,可是在这一群黑衣人的围攻下,我的剑林肃杀根本不顶用,阴柔的剑法不似黑衣人稳健,我渐渐落败,被逼退到了江边,我无路可走,纵身跳入滚滚江水,那群人并没有追来。
虽然春天,但是江水冰冷,受伤之后,血染江水,的确是很难过,我的眼睛一翻,便滑向水底,或许,我会命丧于此,那样也不错,只是,父皇怕是要伤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咳咳,咳咳。”我慢慢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觉得一片淡紫,“你醒啦?”
“这里是哪里?”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一身淡紫色衣袍的男子,略微苍白的脸,精致的五官让人很容易亲近,闻到他身上一股子药味儿。“是公子救了我?”
“嗯,是我小妹从水中把你打捞上来的,本以为你已经没救了,因为泡的时间太久了,身上的伤也多,不过刚好前几天的时候我上山采药挖到一株灵芝草,此药有奇效,便用了。”
“多谢,救命之恩,不知何以为报。”
【三】
“不必,我救人完全看心情,”那紫衣公子挥了挥手,“我刚好看你顺眼罢了,你既然醒了,就走吧。”他站起身就走,我在他身后目瞪口呆。怎么还赶人走?却也不好多留,躬身,“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就算不报答,也要知道恩公名姓。”
“紫离。”清冷的声音传来,那一抹紫光已然消失在廊桥尽头。
看了看房间的桌上,我的佩剑和银票都在,整整齐齐,玉箫的穗子已然断裂。抚摸着我的剑和箫,我陷入了沉思,这次的刺杀,会是谁呢?
“哥哥,他醒了么?”一个娇俏的声音随着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急急而至,“你醒啦?”
“是姑娘救了在下,”我站起身,对着那位姑娘鞠了一个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你不必客气,菩萨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碍事的,我哥哥呢?”姑娘环视一圈。
“紫离公子已经离开了,在下也就走了。”
“什么?这就走?你的伤还没好呢,”冲着门外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过来,帮公子沐浴更衣,你们几个去给公子煮点粥,你,去熬药。”看着一个一个的开始忙活,我真的是受宠若惊,“姑娘,真的不必麻烦了,在下……”
“这里我说了算,”那姑娘直接坐在桌子上,自顾自的倒水,“说了那么多,渴死我了。”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飞殇。敢问姑娘芳名?”
“紫晴。”
【四】
刚好我也无事,有人留客,也就 恭敬不如从命了,紫晴姑娘很活泼,也很好客,不过后来都是拉着紫离公子一起,我和紫离公子在这园中的亭下弈棋,紫晴姑娘在竹林中弹奏《高山流水》,她安静的时候,真的很有淑女风范,看起来,像是贵族公主。
偶尔我们在山间采药,一般都是紫离自己采药,我和紫晴跟着他各种捣乱,他总是看看我们,摇摇头,继续忙自己的,也有的时候我们不跟着他,两个人在院子里比武,紫晴武功不甚好,都是用竹子对打,我怕剑会伤到她。
记得有一次,比武的时候,她忽然对我笑,我一愣神,她就得了空子,终于伤到我的手,她笑得开心,我看了看那一点点流血的伤口,忽然觉得再大的伤口都是值得的。她看我傻待着也不动,就急了,自己跑去药房拿了白药,“哪有那么严重,紫晴,你别担心。”看她那么小心给我涂药,我放低声音。
“都流血了,都是我不好。”
“一点儿都不疼。”我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受伤的那只,证明给她看。她看着我,眼睛闪闪发亮,忽然踮起脚,在我的脸颊亲了一下,就跑了。
我呆在当场,半天都没缓过神。
【五】
我的游历或许要到此结束了,我跟紫晴说要回家禀告父亲,我要娶紫晴,便踏上了归程,紫晴和紫离在清江边上看着我的船渐渐远去,我挥着手,满心欢喜。后来转到陆路,骑着快马,半个月后才到了凤城,可是看到那满城的白布,我急急的下马,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先皇驾崩了,留下懿旨让嫡子继位,封了您为殇王。”守在城门口的提督哭着向我讲述,我不等说完就轻功飞起到了停灵的梓宫,我的父皇,我才走了几个月,就撒手人寰了,我恨自己为什么要走。
嫡子继位,凤飞天么?原来,他之前的隐忍不发,都是为了要父皇的命,这里没人来守,废后已经挪出冷宫,尊为太后了,哈哈,真够不要脸的。我传信给紫离,告诉他我的情况,让他帮我稳住紫晴,我或许需要一段时间,肃清凤城,他回,好。另外说了,他是离州太子,离紫竹,紫晴叫离紫晴。
父皇的暗卫都背叛了他,他们眼中,嫡子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我并不认为这皇位我需要,只是我的父皇,只有一个,我迅速联络父皇暗中的心腹爱将,掌握兵权,这让凤飞天很是忌惮。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就是要让他们活在我的恐惧之下。
我计划好了一切,可是却十分突然十分想念紫晴,我在自己的隐卫保护下来到了离州,却发现那个小院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在外面采药的山上,有一块墓碑:离州公主离紫晴之墓。跪在墓碑上哭了三天三夜,我认定这是凤飞天的计谋。
【六】
在我打算一举铲除他的时候,他的儿子,风千玦从缥缈山学艺归来了,我为他准备了一杯罂粟花酒,让皇后端给他,这个孩子真的很孝顺,直接就喝了,后来,我看着他毒瘾发作,在我面前杀了那一对夫妇,我制造假象,让他好好做王。
可他偏偏要回到那个缥缈山,这个世界这么苦,为什么我一个人独自承受?我给他选了妃,选定那个最喜欢他的姑娘,白遥梦,我调查过这个姑娘,血可延年益寿,帝王饮血可以长生,我要让他长生不死,受苦。
果然很精彩,他爱上了缥缈山的少主,白玉,爱而不得,和我一样,我开心了,这世间,总算有人和我一样,我独自在王府内饮酒,抱影无眠的时候,想到紫晴的笑容,可惜我爱的人,已经离我远去,殇王,殇么?
一天晚上,白无常奉了我那个做了王的侄子的命令来杀我,我把他绑在我门前,准备好好玩弄一番,比如,放血,听说他经常喝自己女儿的血,这个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正当我拿着刀走向前的时候,一道淡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怎么样?王爷,这场戏,好玩么?”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紫晴。
“紫晴?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就要冲上去抱她。
“殇王殿下,我是当今皇上的表姑母,也就是当初杀了你娘的人,老身今年四十有余了。当初刺杀你娘,是因为看不过他狐媚惑主,我姑姑一心爱着那个人,他却移情别恋了,作为姑姑唯一的侄女,我自然是要为她除害的,谁知道皇帝却下令灭我九族,若不是姑母把我藏在一口枯井里,焉有我命?”
她越来越激动,“凤飞天本来就不是我姑母的孩子,不过是别的宫女给那个负心汉生下的野种罢了,你说,你们兄弟子侄自相残杀,是不是很好玩?从头到尾,那个凤飞天,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呵呵。”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你不是紫晴。”我呆坐在地上。
“你忘了,你送我的玉箫?”她从腰间抽出那断了穗子的和田玉箫,嘴角都是嘲弄,还是年轻的容颜,却不是爱我的模样。猛然,我笑了,“或许,这就是命吧。”我用那个打算给白无常放血的刀,刺在了自己的心脏,血慢慢流失,我看见那竹林里,紫色和淡黄的身影渐渐向我走来,一曲琴音,在我耳边,带我回到江南。
离家别居,紫竹小苑,弈棋饮茶,把臂同游,夕阳垂钓,黄昏悄悄。
独立小桥,风盈锦袖,常思清眸,含羞带怯,一朵杏蕊,寄心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