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偶然的一瞥,成为这场半世纪后仍未结束的惊天动地的爱情的源头。”
这是一个接近于一眼万年的故事,年轻时候的阿里萨对费尔明娜一见钟情,自此开始了半个世纪的等待,赶在生命的终点之前,两人终于坦诚相见,在永不靠岸的船上履行一生一世的诺言。这本被誉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小说,却没有给我直击心灵的感受,它把爱情写的太过理想,又太过现实,甚至从始至终的阅读过程中,我都在疑惑:两位主人公之间的感情是爱情吗?
在小说中一个很常见的写法是,要写一个人忠诚,就必须把他写得十分浪荡。也许这样的写法是为了用肉体的淫靡衬托灵魂的孤独,让爱而不得的痛苦表现得更为强烈。例如本书中的男主人公阿里萨就因为心中唯一的费尔明娜而与622个不同的女人有染,如同书中所说:“只因缺少那一个女人,他便希望同时和所有女人在一起。”与她们做爱的原因,也被赋予了冠冕堂皇的原因:“不让自己失去爱的习惯,即一个人只要坚持做爱,身体就会一直管用。”他亲手制造的淫乱的一生都只为一个目的——等待费尔明娜,并与她在一起。在读书的过程中,我的两个大脑在不停打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对她的感情金石可鉴,可这份感情还未来得及转化成爱,就被爱而不得的执念抢先占据高地,变成了操纵他一生的把柄。
书中的感情关系大致可以分为两对,一对是两位主人公即阿里萨与费尔明娜跨越半个世纪的“爱情”,另一对是女主人公费尔明娜与她的丈夫乌尔比诺医生的“爱情”。至于为什么两对爱情我都打上了双引号,是因为这都不是纯粹的爱情,而是掺杂了理想与现实的爱情,是爱在其中却又不够纯洁的爱情。
因为家庭的差距,费尔明娜的父亲阻止了这对年轻人的恋爱,费尔明娜也渐渐不做抵抗,发现阿里萨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而选择身世显赫的乌尔比诺医生作为自己的终生伴侣,并且“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从世间所有的男人中选中她的丈夫。”这也就是本书爱情中现实的部分之一,在年少新鲜感和单纯的春心萌动后,她做出了一个看似理智的决定——嫁给一个能给她充分安全感且稳定幸福的男人。
事实上,他们的幸福生活如同世间的多数夫妻一样,称得上一句门当户对的般配,却躲不过柴米油盐的蹉跎。费尔明娜在为人妻母的岁月中失去了少女的那份憧憬,就如她自己所说,沦为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仆,并且深深地与她爱戴以至于到后面厌恶的丈夫捆绑在一起,对于丈夫为老不尊的出轨一事作出即便高傲也控制不住的原谅。
与此同时,心系费尔明娜的阿里却以爱的名义与无数的女人上床,以此度过不知踪迹的光阴与难捱的等待。这也是本书爱情中现实的另一部分,即便有人愿意为你等待,也不会为你同时守有肉体与心灵的童贞。而理想的部分就在于,竟然真的有人愿意用一生的时间作为代价来偿还年少时的惊鸿一瞥。
就论“爱情”,费尔明娜与阿里萨都是忠诚的,只不过一个保持肉体的忠贞,一个保持心灵的忠贞。但也许爱情是个恶性循环的轮回,纵没有甲,也会有乙。幸运的是阿里萨与费尔明娜没有能够在年轻时候在一起,才让这场跨越半个世纪的爱恋显得崇高而伟大,否则便是悲剧的重演,阿里萨会成为像乌尔比诺医生般婚后出轨的众多男人之一,费尔明娜也会成为阿里萨睡过的众多平平无奇的女人之一。正是因为当初的重重阻碍,才让这份感情得以保存半个世纪,正是因为他们彼此没有真正的拥有过,才让阿里萨半个世纪的等待有迹可循。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才让这份本就应普通和肮脏的“爱情”享有尊贵的美誉。一切都将是爱情的轮回,如果当初就在一起的阿里萨和费尔明娜,何不会发展成为如今的费尔明娜与乌尔比诺?
这本伟大的爱情著作,让我对爱情更加不相信了。
我爱的句:
“她因年龄而减损的,又因性格而弥补回来。”
“如果两人能及时明白,比起婚姻中的巨大灾难,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或许他们的生活完全会是另一副样子。”
“最让他感慨万千的,是她和丈夫组成了令人羡慕的一对,两人应付裕如地周旋于他们的世界,仿佛超然于现实的艰难险阻。”
“他明白了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开始变老,是源于他发现自己开始长得像父亲了。”
“他一直都表现得就像是她彻头彻尾的丈夫:肉体上不忠,心灵上却死心塌地。”
“那个晚上,他第一次头脑清醒地看见生活如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又如何在他自己身上留下痕迹,而他却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睡过一觉,那么,只要他想,并且懂得如何打动她,她便会一直和他睡觉。”
“事实上,他的追求从来不是用爱的语言表达的,而且奇怪的是——至少可以说是奇怪——像他那样一个天主教的卫士,向她提供的竟然仅限于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这些疑虑增加了她的彷徨,因为她也并不坚信爱情当真就是她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
“她到此时才怀疑,在职业权威和世俗的迷人外表下,她嫁的这个男人其实是个无药可救的懦夫:一个靠姓氏带来的社会地位而耀武扬威的可怜虫。”
“她对自己的顺从感到惊讶。虽然内心深处,以及在和丈夫以前用来相爱如今却用来无声地争吵的时间里,她始终都不曾承认这一点,即她已陷入这个新世界里常规与偏见的乱麻之中,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快得多。”
“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从世间所有的男人中选中她的丈夫。”
“她的人生才刚迈入成熟,刚刚摒弃了形形色色的海市蜃楼,变又隐隐伤感起来因为他始终没有成为自己年轻时住在福音花园里憧憬的样子,而是成了这副甚至自己都一直不敢承认的模样:一个华贵雍容的女仆。”
“男人需要两个妻子,一个用来爱,另一个用来钉扣子。”
“刚结婚时,曾有个朋友当着他妻子的面对他说,他迟早会遭遇一段疯狂的激情,使他们婚姻的稳固受到威胁。而当时他自认为十分了解自己,对内心坚实的道德根基也把握十足,对此预言只付之一笑。现在倒好:他果真处在了这样的境地。”
“只因缺少那一个女人,他便希望同时和所有女人在一起。”
“可以不忠,但不可背信弃义。”
“人心的房间比婊子旅馆里的客房还多。”
“她像是别人家中的一个幽灵,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一夜之间变得空阔而孤寂的房子里,不断痛苦地自问,究竟谁是亡者:是死去的丈夫,还是她这个留下来的人。”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看到他时就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他已是一个从她心里被抹去的影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失去爱的习惯,即一个人只要坚持做爱,身体就会一直管用。”
“你要永远记住,对于一对恩爱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定。”
“一个世纪前,人们毁掉了我和这个可怜男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太年轻:现在,他们又想在我们身上故伎重施,因为我们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