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诗词,一段故事
我对江南的喜爱源自于李煜的词。
我对李煜的喜爱源自于他的《虞美人》。
我对《虞美人》的喜爱源自它独特的美。
初读这首词,那种淡到入骨的哀愁总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作家沈从文说,美,都散发着淡淡的哀愁。
李煜的词,总有一种,淡入浅出的悲伤萦绕,像江南的雨,绵绵无力,却冷到蚀骨。
千百年前的他,原本是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父皇爱极了他的才华,即使他本不愿为天下之主,即使,他本愿守着山河舞文弄墨,写尽他梦中的江山岁月。
可是,他忘记了,他本不叫李煜,叫重光,那个目有双瞳,天生帝王相的李重光。
他继位之时,南唐早已经衰落,自知不敌赵匡胤,他便削去国号,自称"南唐后主",大臣骂他昏庸,百姓哭他无能。但是,只有他知道,为保江南永安,免于战火,他只能这么做。
可是,何为天下?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成大事者,怎能如他这般心软?
当宋军的铁蹄踏破南唐的国土,在战与不战间,他辗转反侧了一夜,还是选择投降。
赵匡胤给了他非常优渥的物质条件,所以他被人误解,被人唾骂。
直到,那年七夕,他醉卧宫苑。才将满腹愤懑,一腔热血付诸笔端。
还记得,当夜月色朦胧,花开似梦。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美如诗画的夜景里,他却看着看着,泪流满面。
再美。
也不是他的故园。
亡国之君罢了,天下何曾善待过他?被人误解,他不怕,被人猜忌,他无所谓,被故臣当着面唾弃,他只一笑置之。
哪怕,他只是个废人,赵匡胤依然不肯放过他的,让他身为王侯,实为囚犯。
累了。
真的是累了。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娥皇的红袖善舞,美人国色天香,可惜红颜薄命,她终是先他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李煜用袖子擦了一把泪。拿起案上搁置的玉笔,一挥而就。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南唐 李煜《虞美人》
写完后,他捏起宣纸的一角,把它甩给一旁的舞娘,让她谱曲吟唱,舞娘一看,脸色煞白。
只是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侯爷,您醉了……这……这是不祥之言,最好,最好烧掉罢……"
李煜笑了笑。
"你不唱?那……本侯爷来吧……"
他转身走到凉亭里,撩起衣摆坐于古琴旁。那琴声便如流水潺潺,自他修长如玉般的指间流出。
琴音飘过空寂的夜,飘过庭院深深,飘过千山万水,飘过睡梦中不愿醒来的故国家园。
也飘过大宋的每一片疆土。
闻者无不落泪。
听着肝肠寸断。
弹者身心已死。
天亮了。
他还坐在古琴旁,静静等着他的结局。
赵匡胤派人给他送来了一杯毒酒,那毒,名唤千机,中毒后死相凄惨。
他的唇角不禁噙着一抹笑。这一天,他似乎期盼已久。
公元978年,一代才子李煜死于北宋京师。
他死后的千百年里,大家只记得他的才华,调侃他只会作诗不会当皇帝。
可是却忘了,他也曾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只因他的保全,南唐才能免于战火,江南得以风景如画,连绵至今。
他成全了他心里的诗画江南。却没有人在意他的忠义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