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外公去世，匆匆赶到舅舅家，见到外公的遗容，悲伤难抑……
外公平时饭量好，身体硬朗，自去年摔伤骨折后，身体和精神状态大不如以前了。
好在这一年来舅舅一直在家悉心照顾，慢慢恢复过来了，谁想到……
外公和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母亲和两位舅舅的继父。当时，母亲出嫁早，两位舅舅最初随着外婆和外公一起生活时，仅十岁左右。外公没有亲生子女，对我的两位舅舅视同己出，为这个没有血缘的家庭操劳了一生。
我对外公最早的记忆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年仅五六岁，暑假去外婆家。那时外公还不到五十岁，印象中的外公寡言、能干。他特别勤快，屋里院里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还喜欢养鸟，院里总是挂个鸟笼子，他会吹口哨模仿鸟叫声，每天干活回来第一时间总是逗逗鸟儿，然后喂食喂水。
现在想想，在那个艰苦的岁月，每天伴着繁重的劳动和沉重的生活负担，能保持这样乐观心态与生活情趣的农村人并不多见。
外婆家最初住的是地坑院，夏日的傍晚，院子里空气闷热，吃饭时，一家人常常端着条盘，搬着小板凳，从院门出去，爬个小坡，到院子上面的平地去吃饭，那儿可以远眺黄河，视野开阔，晚风习习吹来，十分惬意。
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学习紧张，去外公外婆家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少。但两位老人依然很忙，照顾着舅舅的孩子，我的表弟表妹们。
那时舅舅和舅妈来城里做生意，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外公外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给小的孩子做饭，接送上学放学；还要三天蒸一次馍，为大的孩子去学校送馍。家里喂着鸡狗牛羊，干完果园和地里的活，外公还要抽空去割草、捡火柴，每天都忙忙碌碌。
外公外婆在村里人缘挺好，外婆乐观开朗，心灵手巧，又能言善语，邻居们有了烦心事，跟她聊聊，会感到轻松；外公为人勤快、实诚，哪家有红白大事，他都会赶去帮忙，一连好几天，帮着烧水蒸馍，洗碗刷碟，累得腰酸腿疼，从无怨言。
后来，我们兄妹一个个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表弟表妹也毕业开始工作，外公外婆日渐衰老。
外婆的年纪比外公大，身体越来越弱。虽然母亲、舅舅、舅妈和我们这些孙辈们不时带些时令水果、好吃的糕点之类的东西去看望，但照料外婆的工作主要是外公来做。
每次去看望两位老人，家里总是干干净净，床上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吃饭时，总是端着条盘放在小桌上，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两三样菜、馒头和筷子，很有仪式感。
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还栽着几株葡萄。外婆曾告诉我，第一年葡萄成熟时，总共结了六串葡萄。那六串葡萄外公一颗也没舍得吃，每天给外婆吃几颗……
外婆去世前一两年，思维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有时连我母亲和舅舅、舅妈也不认识是谁了，偶尔情绪很烦躁，但只要外公在身边，她就会感到安静、踏实，思维也变得清晰。
这种相濡以沫的感情，令人感动！
外婆五年前去世后，外公似乎一下子衰老了，思维也迟钝了许多。好在过了一段时间，又慢慢恢复了。他不愿和我们住在城里，生活能够自理，偶尔还会去果园和地里转转，锄锄地，拔拔草，闲暇时常常坐在村口，和村里的老人们晒太阳、聊天。
舅舅和舅妈不间断地送去新鲜的蔬菜和馒头，母亲、兄嫂和我也时不时带着好吃的东西去看望，外公可以算是衣食无忧吧，他很知足，经常对邻居们夸我们待他好。
这些年来，我每次去看望外公外婆，都留下一些零花钱。我想，对我来说，算不了多少，但对于老人来说，很重要！手边不缺钱，心里会踏实许多。
每次走时，外公都依依不舍送到村口，站在那儿朝着车走的方向张望着，想起这一幕，至今依然心里酸涩……
2021.2.24
( 作者 梅子 )
( 原文写于2019年1月23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