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四兄妹,其中,我和我二哥的感情是最深的。
如此深厚的感情,最初是从讨厌开始的。
从我记事开始,我二哥就老是欺负我,小的时候经常取笑我的名字,因为我的乳名叫啊卜,然后他就经常当众叫我“萝卜头”,“卜撸车”,害得我的小伙伴也这么跟着起哄嘲讽我,因此我对他可谓是讨厌得咬牙切齿。但是没办法,我比较胆小,不敢拿他怎样,虽是讨厌,也只能是暗暗讨厌。
再长大一点,就是读书的时候了。我的二哥,调皮捣蛋,安静不下来读书,天天想着和他的哥儿们跑去哪里玩。我记得一年级开学那一天,我妈叫他送我到教室,找好座位给我。谁知,那天和他一起去到学校,他把我扔在一年级所在的那一层楼,叫我等着,然后就不见踪影了。可怜的我,看到周边全都是爸爸妈妈们带着孩子找到自己的班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我只能站在靠近楼梯的那个教室门口,越想越害怕,最后哭了起来。后来,我的一个邻居给他的儿子办开学手续,看到了我在哭,回家后告诉我的妈妈,说在学校我找不着班级,站在教室门口哭。我妈听到了心一揪,马上踩着她那辆凤凰单车来学校。后来的事,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这个二哥,就想着玩闹,在我看来,真是可恶至极。
接着我就到了上晚修的年龄了,二哥也上了初中。上学,走的还是原来那条道。
那个时候,非常流行牛仔裤,特别是那种大大的喇叭裤脚,走起来一甩一甩的。二哥上了初中,更是调皮得不行,除了想去玩,每天还沉迷于听那种有磁带的歌曲。每天中午回到家,吃完了饭,就叫我帮他洗衣服。我的天,喇叭牛仔裤,厚厚的,重重的,我非常有意见,却又不敢说,只能每天中午都帮他洗,而他,吃完了饭,就听歌去了。现在想想,当时为什么不反抗呢,真是想不通。下午放学,我们要自己做饭炒菜吃了再去上晚修的。放了学,他就回他的房间,继续嗨他的歌去了,吩咐我先煮好饭,洗好菜,刷好锅,然后叫他下来炒菜。小的时候,家里都是烧柴的。炒菜的时候,他仅仅是炒菜,而我,就要干最脏的活——烧柴。烧柴,要把桑树枝拗断,拗断的这个过程,非常多灰尘,柴尘,然后再塞到灶口的,整个过程非常脏,因为我们都是下了晚修再洗澡的,我当时就非常妒忌二哥,怎么他就干手净脚,而我,却要干最脏的活呢。当时想到的答案就是我比他小,只能任由他欺负了。最气人的还是上晚修的路上,因为我年级比较低,不能踩自行车去上课,二哥他上了初中,可以踩车去学校的。虽说我是上小学,他上初中,但大家走的还是同一条道。无数次我吃完了饭,背着书包去上学,他踩着单车哼着歌从我身边经过,没停下来载一下我,一次也没有。我心里对他真是鄙视至极了。
再后来的记忆,就是二哥读完高三就去东莞学省模,然后入工厂了。我记得读高中的时候,家里的经济特别紧张,我二哥,偶尔会寄几百块给我做伙食费。我办的第一张银行卡,是二哥让我去办的,办好后他就给我寄钱。从那个时候起,就觉得二哥懂事了许多,心里好暖。
我上了大学之后,我和二哥的沟通渐渐多了起来,每次聊得也比较交心,我们聊小时候,他还是会笑我的乳名,我还是会怪他让我洗衣服,烧柴;聊父母,我们都觉得父母不容易。。。有说有笑,只是,更多的是多了一层亲情的爱。我能感觉到二哥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痞子了,变成了一个勤奋,踏实,一心想提高自己的能力赚钱养家的男人。
二哥和嫂子结了婚,没过多久就有了小孩。由于不想在工厂呆了,出来自己开了个小作坊来做。刚出来做,买机器花了好多钱,再加上没什么经验,小作坊的生意并不是那么理想,收入和支出一直都是勉勉强强扯平。
今年,家里父母要二哥盖房子,怕家里的地给人家抢去。于是,二哥又借了钱盖房子。生活的压力本来就大,今年下半年,经济一直不太景气,小作坊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让二哥身上的担子更是重上加重。虽然他没跟我说什么,但是这一切被我看在眼里,我知道他过得不容易。
上周,我和我老公去了二哥家。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双有点苍老的手,指甲缝隙里都是一些机油(二哥的小作坊是做五金的)。我知道,那些机油,很难刷掉,我也知道,忙于生计的二哥,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他照样跟我开一些很轻松的玩笑,笑起来又有些尴尬,大概知道我们也能感觉到他过得不大好而不好意思吧,一个劲儿地招呼我们。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小时候那个“浪荡不羁”的二哥,终究因为生活的磨炼而逐渐离我越来越远了,等价给我换来一个成熟的,几乎熟透了的二哥。
不知怎的,我疼惜我这个成熟的二哥的同时,又无比怀念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