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钗劫

如果说没有相遇就没有后来的痛苦,那么我宁愿承受永世之痛,也要将你留在心中。


“快跑快跑,白眼狼来啦!”

随着一个人的边跑边喊,整条街上店铺纷纷关门闭户,路边的小商贩们也纷纷收拾东西避难。

一个小贩不小心将一枚铜钱掉落在地。看着圆溜溜的钱顺着石板路向前滚去,他慌忙弯腰前去追赶,眼见就要将它捡起的时候,那钱却被一只穿着精致丝鞋的脚踩住了。

小贩一激灵,接着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声:

“白、白少爷……”

小贩的面前站了七八个人,踩住铜钱的这位年轻小伙子一看便知是带头之人。他穿着一身白色锦缎衣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打开端在胸前微扇,头顶无冠,一根银簪插在发髻之上,同时还插着一朵刚刚摘下的大红牡丹。

这就是小贩口中的白少爷,当朝丞相白时中的独子白玉朗,汴梁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绰号白眼狼。

他平日里飞鹰走狗,放荡不羁,仗着自己的爹是朝中大员而飞扬跋扈,经常胡作非为,城中百姓对他都十分畏惧。

但这位公子的胡作非为又与他人有些不同。

“少爷、少爷,您饶了我吧!”被白府家丁们架住胳膊的小贩苦苦哀求,但包括白玉朗在内的众人都咧着嘴一脸坏笑。

不一会,这个小贩哭丧着脸背着东西从那条街上走了出来,他的眼眶和嘴边,都被用墨汁涂成了一大圈黑色,仿佛街边耍宝逗乐的小丑一般。

这位白少爷并不喜欢劫财掠女,爱好的是调皮捣蛋,捉弄他人,以看到他们惊慌失措和狼狈不堪的样子为乐。

看着小贩离去的背影,他和家丁们哈哈大笑,就在此时,一个为他寻找乐子的家丁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隔壁巷子里过来一驾马车!看样子是个官!”

“好!这回有的玩了!”白玉朗高兴地收起折扇,用它拍了拍自己的左手。

他最喜欢捉弄官员。这些平日里被尊重惯了的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被耍之后无不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模样甚是滑稽。

大街上不好下手,如今走进这僻静的巷子里,便算他倒霉了。

小巷里,一驾马车正稳健地行驶在石板路上。上等的马,上好的木料和布料,一看便知道里面的人是达官显贵。

何况马车旁边还跟着几个护卫。

越是这样的人,捉弄起来就越有意思。

白玉朗和手下躲在一间空屋之中,每人手中提着一桶从旁边染坊中偷来的青色染料,待到马车走近之后,突然间窜了出来。

一旁的护卫还没来得及拔刀,粘腻的染料便泼在了他们的脸上。同时遭殃的还有马车和上面的车夫,被遮挡住视线后他本能扯住缰绳,马儿嘶鸣了一声后停了下来。

对于从小便开始捉弄人的白玉朗来说,眼前的这些护卫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们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染料,便被一只只装有鸡毛的麻袋蒙在身上,随后被踹倒在地。粘稠的染料将光滑的鸡毛粘在了一起,再加上那只大麻袋,一时半会他们很难恢复战斗能力。

趁着现场乱做一团,白玉朗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染料,一个箭步冲上马车并将车夫踹倒,接着掀开车布帘,抬手就要泼洒进去。

作为这场恶作剧的最终目的,戏耍官老爷这一关键步骤一定要由他亲自完成,他一定要看到对方由吃惊到愤怒再到沮丧的全部过程,这样才算心满意足。

但在左手掀开布帘后,拎着木桶的右手却停住了。

车内坐着的不是不可一世的大老爷,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青色的外衣,淡绿色的长裙,细长的双眉,樱桃般的红唇。

以及那双瞪大着的,如湖水一般清澈,又好似秋月一般的大眼睛。被这双眼睛瞪着的白玉朗感觉有一股电流击中了自己的心脏,令他浑身僵硬,呼吸困难。

作为相爷家的大少爷,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在少数,却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姑娘这般动人心魄,让人神迷。

但眼前的姑娘在害怕自己, 知道他的目的后,更是会嫌恶自己。这些平日里他希望带给人们的感觉,想到会出现在这位姑娘身上,却让他有一阵强烈的心痛。

他很懊恼,他憎恨与她相遇的这个时机,因此也憎恨那个为他打探消息的家奴。他傻站在那里,一时间手足无措。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十几个手握钢刀的蒙面人从两旁的屋顶跳下,杀气腾腾地直奔马车而来。但没等他们接近马车,小巷的两边便涌出许多官兵,将马车和他们重重包围。

白玉朗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反应敏捷的他马上想到,这是在姑娘面前挽回形象的良机。

他回身将手中的染料泼到一个准备冲上马车的蒙面人身上,又将木桶砸向另一个蒙面人,接着果断坐上马车,对身后的姑娘说道:

“姑娘莫怕,小生前来救你!”

说罢他抓起缰绳大喝一声,马儿扬蹄长啸,带着马车冲开人群,疾驰而去。

疯狂地穿行了几条街后,车子来到了河边。

确认无人追赶后,白玉朗这才勒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他回身撩开车篷的布帘,想告诉姑娘已经没事了,却在见到那双眼睛后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姑娘诧异地看着他张口结舌的样子,随即掀开窗帘向看了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多谢公子搭救。”车中不便行礼,姑娘眉目低垂,略微欠身以示感谢。看着她长长睫毛垂下去的样子,白玉朗又是一阵心动不已。

“啊……不……没、没事……”他的舌头仿佛失去了控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其实公子不必救我的。”姑娘没有抬眼,神情也暗淡了下来。

“……啊……?”白玉朗本想问问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最终只是张大嘴巴啊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

“那些人原本是要刺杀父亲的,父亲已经提前获知消息,并且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上钩。”

也就是说,姑娘是他父亲的替身。

“……为何要让你代替?”姑娘的话让白玉朗有些不解,找替身为何不找男人假扮自己,而选择了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女儿?陷入思考让白玉朗精神稍稍放松了一些,说话变得也流利起来。

“用我代替,才能说明这是场意外。而且……”

说到这里姑娘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说道:

“痛失爱女,也会取得皇上的怜悯。”

这回换成白玉朗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她的父亲是准备在她被杀之后再出手抓住那些刺客,这样便可以利用女儿的死博取皇帝的同情,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真是阴险的高明。

刚刚那些官兵很可能是算错了时机,错把白玉朗他们当成了刺客,因此才会提前出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倒确实救了姑娘的性命。

“唉……”姑娘叹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本不该说这些的,还请公子不要将此事外传。”

“姑娘放心,小生定然守口如瓶。但不知令尊是哪位大人?”

“实不相瞒,小女名叫赵莺柔,家父乃是宁国军节度使,晋康郡王赵孝骞。”

听到这句话,白玉朗的心中又是一惊。

白玉朗平日里的放浪形骸是有原因的。

他父亲虽然官拜尚书右丞,却是倚靠着蔡京父子上位,在朝中完全仰其鼻息,听命行事。

白玉朗曾经也有过一腔报国热血,可自从怒斥六贼之首的蔡太师被其父暴打之后,便心灰意冷,屡屡作出荒诞之举。

因此,关于朝中局势,他是知道一二的。

这位晋康郡王,是吴王赵颢的儿子。吴王是神宗皇帝的弟弟,天资聪慧,文武双全。神宗病危之际他曾试图继承大统,但在高太后等人的阻挠下失败。

此后他心有不甘,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试图夺取大位,但没有来得及发难便病死家中。

吴王死后,朝廷为防不测,将他的儿子晋康郡王调离中央,但晋康王没有放弃父亲的遗志,经常在暗中进行活动。

他知道这位王爷手段毒辣,冷酷无情,却想不到他居然会牺牲自己的女儿来为自己谋取利益。更讽刺的是,用的是痛失爱女的借口。

白玉朗看着坐在车内的赵莺柔。她双眼低垂,神情落寞,像是放弃了一切,又似乎心有不甘,像是已经绝望,又似乎还有期待。

“姑娘……甘愿去死吗?”白玉朗轻声问道。

“…………”姑娘抬起双眸,欲言又止。

白玉朗明白她的心思。一个正值碧玉年华的姑娘,又怎么会甘心成为牺牲品呢?

但她开口说出的话却有些口不对心。

“我这条命是父亲所赐所养,这份恩情理应报答。”

“混账话!生养子女乃是父母因爱使然,若有爱,岂会让他们为自己去死?若无爱,则与饲养家畜无异,若被当作畜牲来豢养,又何来恩情之谈!”

白玉朗突然的愤怒一吼,让赵莺柔吓了一跳,她本能地瑟缩起身子,瞪大了那双原本就圆如秋月的大眼睛。

原本因为姑娘的美貌而陷入慌乱中的白玉朗,此时心中却被同情和愤怒所支配,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一边拉着她走向车外一边说:

“生而为人,为的是体验那些飞禽走兽所无法体会的快乐。否则,又与那些畜牲有何区别?走,让我带你游遍这繁华的东京!”

赵莺柔被拉着下了车,有些踉跄地跟在白玉朗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

同时,又有些期待。

东京汴梁,繁华若梦。

御街两旁,莲荷在内,桃李外芳,百花相映,宛若绣裳。

丰乐楼内,三层高耸,五栋相连,飞桥交错,灯火璀璨。

瓦肆之中,说书唱戏,傀儡杂技,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州桥夜市,爊肉干脯,鱼包白肠,越梅杏片,细粉香糖。

赵莺柔如痴如醉。从小在宣州家中长大的她,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热闹的街市,如此美丽的风景,如此可口的美食。

也不知道人间还可以有如此的快乐。

同样不知道的还有白玉朗。

对朝廷和父亲失望的他,多年来只是籍由胡作非为来排解心中的苦闷,虽然每天看似兴高采烈,实际上只是在借疯消愁,借闹发泄,没人能够理解他心中的悲伤。

但今天,看着姑娘脸上的冰冷逐渐消解,露出新奇,惊讶和兴奋的表情,看着她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配合酒窝在脸上组成的喜悦,让他的心里也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异常的欣喜。

一个是十八年来,第一次发现了快乐。

一个是二十年后,终于找到了快乐。

夜幕下的浚仪桥头,两个人像两只终于找到栖身之所的鸟儿,并肩趴在栏杆之上。

白玉朗回过头,看着街边的灯火照进水中,又带着阵阵波光映照在赵莺柔秀美的脸上,心里又是一阵悸动。

“谢谢公子……”赵姑娘没有回头,眼睛盯着灯火闪烁的河水轻声说道。

尽管她没有回头,白玉朗却还是心虚地将目光移开,有些尴尬地问:

“谢……谢什么啊?”

“谢谢你带我看到这世间的欢愉,让我知道,做人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哎……哎呀,这都不算什么啦,本公子久居这汴梁城中,只是尽一尽地主之谊而已啦。”白玉朗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提高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从来没有人陪我玩过。母亲原本是家中下人,生下我不久便病死了。家中的人不是将我视为主人,就把我当作孽种,没人愿意亲近我……”姑娘仍旧盯着水面,继续说道:

“爹爹让我替她受难,我本是心甘情愿的。一来可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二来也可以结束这枯乏的一生,这世间,本来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看着赵莺柔落寞地倾诉着心事,白玉朗不觉一阵心痛。与上次的心痛不同,这次完全是站在姑娘的立场上,为她而心痛。

“但现在不同了,”她转身看向白玉朗,脸上的表情再度明亮起来,“现在,我发现了好多快乐,有了好多留恋。这汴梁城,真的让我不想离开!”

清风吹拂着她两鬓的长发,一缕一缕地将其拨弄到面颊,又轻轻地放下,就像新娘脸上轻柔的薄纱。

白玉朗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哎,这都算些什么,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快乐,我都可以告诉你。”

“真的吗?”姑娘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兴奋和欣喜。

“当然了,只不过……只不过……”白玉朗开始故弄玄虚。

“只不过什么?”赵莺柔有些着急,催促着白玉朗快说。

“只不过……你要做我娘子,我才肯相告。”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便后悔了。

赵莺柔脸上兴奋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惊讶,随后低头不语。

白玉朗顿时清醒过来,懊悔之感迅速涌上心头。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对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姑娘随口说出这种轻薄的话,自己是个什么人?又把姑娘当成了什么人?

他想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错误,却想不到什么正当的理由,即便用开玩笑来搪塞,这也是对姑娘的藐视。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呢?

就在这时,仍旧低着头的姑娘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摘下头上的一只玉钗递了过来,惊慌失措的白玉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伸手将其接下。

“今日承蒙公子搭救,又带莺柔游览京城风光,莺柔感激不尽,一点薄礼,还望公子笑纳。时间不早,恐怕家父已寻得焦急,莺柔就此拜别。”

说罢赵莺柔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朝向桥的另一边走去。

白玉朗手握玉钗僵在原地,心情跌至谷底。

自己为何要如此的得意忘形,为何要如此猴急。姑娘离去带给他的绝望,远远大过那日父亲打的那一巴掌。

刚刚燃起希望的人生,马上又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白公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被吓一跳的白玉朗慌忙回头,发现赵莺柔正站在拱桥的最高处,脸上带着绯红,还带着得意的坏笑。

“这玉钗是我贴身之物,如若有人能将它归还于我,莺柔定然答应他的所有请求!”说罢,她转身向桥下跑去,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熊熊大火再度从心中燃起,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双脚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奔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娘的话是对自己说的吗?这是什么意思?还给她玉钗便答应所有请求?玉钗不是在自己手上吗?

也就是说,他答应自己了?

全身的热血在翻涌,心脏在狂跳。她,她居然真的答应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这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短短的浚仪桥,如今却好像长了许多,他感觉跑了好久,才终于到达这座桥的顶端。

接着又是一惊。

桥下站着大队的人马,为首的一个男人已经翻身来到马下,他身穿着青色蟒袍,表情冰冷,目光锐利。

他的伸出去的右手还没有收回,手的下方,躺着的正是刚刚跑下桥去的赵莺柔。

这场梦,瞬间就醒了。

“把她带走!”男人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群中马上钻出两名侍卫,他们架起地上的赵莺柔,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白玉朗大喝一声冲下桥来,男人周围的侍卫急忙上前将他围住。

“混账!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和王爷这般说话!”其中一名侍卫怒斥道。

“哎呀,原来是晋康王爷,小生白玉朗有礼了。”白玉朗随意拱了拱手,言语中充满了轻蔑。

“哼,原来是白相爷的公子。叫住本王所谓何事?”晋康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也如同寒冰一般。

虽然他是皇亲贵胄,却因为受猜忌而长期遭到排挤,势力远不如皇上的红人蔡太师强大,因此见到蔡京一党也要让上三分。

尤其是这位号称东京四大公子之一,以拿官员开涮闻名的白玉朗。

“王爷这样公然在大街上强抢民女,是不是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

“哼,这是自家小女,不懂规矩擅自离家,本王理应带回家中责罚。”

“责罚?是因为不懂规矩吗?还是因为没替你死成啊?”白玉朗咧嘴露出招牌的坏笑。

“放肆!竟敢对王爷如此无礼!活得不耐烦……”一旁的侍卫再度呵斥白玉朗,可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被白少爷怼了回去。

“你特么的把嘴给小爷闭上!你是哪家跑出来的狗东西,也敢和小爷顶嘴?有种不要自己出门,否则小爷非把大粪浇在你头上让你爽快爽快!”

见到白玉朗痞性大发,侍卫立刻噤声不语。在这汴梁城中,没人不知道白少爷的厉害,这种事情他确实做得出来,而且王爷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和白相爷做对。

“白公子,请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是本王的家事,由不得你掺和,告辞!”晋康王没有理会白玉朗的激将法,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哎,我说王爷,反正这姑娘现在也没了利用价值,不如许配给小爷我如何?和我家结亲的话,日后可是能攀上太师大人的面子哦。”

白玉朗故意将展现出自己的流氓脾性,不停的讥讽晋康王。他知道低声下气也无法让王爷将赵莺柔许配给自己,不如索性有些威逼利诱的手段,逼迫他就范。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且小女已经与人定下婚约,不便更改,白公子还是另选她人吧!”这点小小的威胁并不能吓倒老谋深算的晋康王,他果断以婚约为由拒绝了白玉朗。

“是吗?”看来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了,白玉朗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上面赫然写着“晋康王令”四个字。

这是他的一个家丁从巷子里逃出来后交到他手中的,据他说是从其中一个被杀蒙面刺客怀中发现的,看来他在刺客中也安插了卧底,只是这个倒霉蛋没等亮明身份便阵亡了。

好一个套中套。

“今天在路上拾得此物,也不知主人是谁,如此贵重之物若是找不到所有者,那小爷便只能报官处理了。”

见到金牌,晋康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小子,你到底想怎样?”他的声音依然冰冷,但略微失去了一丝沉稳。

“没什么,只要你肯将莺柔小姐许配与我,我定然将此物乖乖奉上。”

“可以,”被抓住把柄的晋康王思索了一会之后抬头说道:“只是我家是圣上御笔亲书的书香门第,需要有功名才能入我家中。况且小女是本王至爱,要求甚高,其母在临终时曾留下遗言,非状元郎不嫁,不知白公子……?”

白玉朗不禁在心中暗骂,这老东西可真是够不要脸的,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说出本王至爱和其母遗言这种弥天的谎话出来。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难以再讨价下去,只要他答应了,便一切都好办。

况且,他也想用配得上她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到自己家中。

“不就是个状元嘛,小爷考来便是了,还希望王爷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不过还请白公子牢记,本王嫁女不图富贵,只求状元身份和此金牌,二者缺一不可。万一公子对功名之求有所改变,也可将金牌归还,本王定有重谢。”

晋康王的意思白玉朗很清楚,他既想得到金牌,又不打算把女儿交出,考取功名只是为难他的一个借口,等到他放弃之时,便用些许好处将金牌换回。

而且下期殿试要在三年之后,如此长的时间,也足够他设法消除金牌的威胁。

“一言为定,告辞了!”白玉朗再度拱手施礼,接着看赵莺柔。她被装进了一辆马车中,此时正透过窗户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莺柔姑娘,等着我!”白玉朗大喊,手中攥紧了那根玉钗。

车子里的莺柔点了点头,随即被马车带离,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白玉朗回到相府,门口站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丁。

他们都被官兵抓获,好在亮明了身份,才不至于被杀。

但官兵抓获,就意味着他爹也已经获知消息了。

其中一个胖家丁看见少爷回来赶紧上前对他说:

“少爷,快躲躲吧,老爷正拿着皮鞭坐在院子里等你呢!”

白玉朗没说话,他不顾家丁们的阻拦,推开门朝院子里走去。

白时中都快气炸了。

白家人丁不旺,一辈子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本想着要他来光耀门楣,可这个小子只知道在外惹是生非。

平日在街巷里胡闹也就算了,这次倒好,他竟然和刺杀郡王的杀手混到了一起。幸好王爷没事,官差仗着蔡太师的面子放了这些家丁,没有将事情闹大。可一旦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是太师大人也难保下这刺杀皇亲的罪名。

今天一定要严惩这个小畜生不可。

正想着,白玉朗已经走进了院中,刚刚自己在身边劝阻他的夫人急忙跑到儿子身旁,示意他赶快离开。

“孽障!”白老爷自然不会给儿子逃跑的机会,他站起身冲到儿子的身边,举起鞭子便要抽打。

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平日里必定会借机逃走的儿子,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父亲,孩儿不孝,辜负了父亲的期盼,从今天起孩儿定会痛改前非,一心苦读,三年后定要登上头榜,还望父亲成全!”

白时中手握鞭子举在半空,夫人双手迎着鞭子做阻挡状,一旁的管家和丫鬟也伸出双手摆出劝阻的架势。

大家都维持着各自的姿势站在那里,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你……是我儿子?”

许久之后,白时中开口就问了这种带有伦理猜想的问题。

“说什么呢你!”夫人推了自己丈夫一把,接着蹲下身来,拉着儿子的手关切地问:

“儿啊,你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吗?”

一旁的奴婢们也悄声地讨论着:

“我看少爷像是中邪了。”

总之,大家都觉得他出了什么问题。

“孩儿没有问题,刚才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望父亲成全!”

说完,白玉朗向父亲磕了个头。

“好好好!”白时中高兴地连声道好,“吾儿浪子回头,老夫甚是欣慰!明日里我便为你聘请京城名师,助你早日金榜题名!”

一旁的母亲也感动地掏出手绢擦了擦感动的眼泪,心想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她想的没错,这位白少爷,确实长大了。

三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白玉朗坐在窗前,等待着科考的结果。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这三年来,他闭门谢客,几乎没有离开房中半步。每日三更入睡,不到五更便从床上爬起身来,在先生的指导下刻苦攻读。

早年他也有过奋发图强的经历,曾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通过了州试。因此这三年里他要做的是先通过省试,最后再通过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

虽然如此,但长期对学业的荒废也让他觉得十分吃力,家中也接连遭遇不幸,母亲去世,父亲卧床,他自己也大病了一场,几乎丧命。

好几次,他都有过放弃的念头。

他回过头,看了看那支从房梁上垂下,悬在书案前的那个玉钗。

正是它的存在,才让自己支撑到了今天。

确切地说,是对莺柔姑娘的思念,驱使着自己克服了重重困难。

如今,便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日子了。

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坚定开始变得动摇。

天还没亮他便起身等候着圣旨的到来。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半天过去了,直到太阳开始西斜,却始终没有见到前来通报的使者。

大门没有打开,外面似乎人声嘈杂,显得格外混乱。

难道……失败了?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感觉头顶仿佛有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让自己浑身冰冷。

想来也是,别人十年寒窗都未必会取得的功名,又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呢?自己还是和当年一样,自大,狂妄,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白玉朗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都怪自己那日的轻佻之言,害她空等了这三年。

莺柔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不觉想起那一日,两人游览汴京时的快乐。她那秋月般的双眸,被水中灯火映照的面庞,以及浚仪桥上,她那顽皮的坏笑……

白玉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能就这样放弃,她还在等着自己。这只是一次失败,三年之后,他一定会成功。

想到这里,他马上坐到书案之前,拿起书经准备继续研读。

“白玉朗大人何在?速来领旨!”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与往日中气十足的嗓音相比,今日似乎透着一些慌张。

但白玉朗没心情去考虑这个,他如同听到救星到来一般,推门飞奔了出去。

一个宦官站在大门口,手中拿着黄色的圣旨。但前来颁旨的他不像平日里见过的那般趾高气昂,威风凛凛,反而神情紧张,左顾右盼。

“你……你就是白玉朗吗?”见到白玉朗前来,宦官急忙开口问道。

“是,正是学生。”白玉朗兴奋地来到宦官面前,跪下准备听旨。

“恭喜大人喜中头名状元,圣旨在这里,你自己读吧,老奴先行告退!”宦官几乎是将那卷圣旨丢进了自己手中,接着扭过头便慌张地离开了。

白玉朗很诧异。平日里这些宦官都要慢悠悠地将圣旨宣读一遍,接着双手毕恭毕敬地递交给接旨之人,但凡这种喜事,递交圣旨过后还会借着讨杯喜酒的名义来要些赏钱。

但今天这个宦官却为何如此草率,仿佛急于奔命一般?

白玉朗心中隐隐升起了某种不安。他姑且打开圣旨,确认自己是头名状元后将其揣入怀中,接着来到马厩牵出一匹马,骑上它直奔王府方向而去。

现在对于他来说,其他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他迫切想做的,就是见到赵莺柔。

提亲和婚礼之事可以之后再议,但此刻,一定要先见到她。

晌午还人声嘈杂的大街上,此时却空无一人。

大街上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木板和散落一地的地摊,店铺的大门也紧闭着,其中一些门窗已经破损,似乎被人砸开。那些被砸开的店铺和地面的石板上还留有一些鲜红的印记,很像是人的鲜血。

发生了什么?

往日里热闹繁华的东京汴梁,此刻如同鬼城一般安静,恐怖。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杀喊声和惨叫声,不知何处升起了滚滚浓烟。一切都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白玉朗压抑住心中的不安,策马朝向王府疾驰。

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只玉钗。

…………

晋康王府的门大开着,院内一片狼藉。

树木东倒西歪,花草凌乱不堪,所有房屋的门窗都被破坏,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

并且空无一人。

“莺柔姑娘!莺柔姑娘!”白玉朗发疯地在院中四处呼喊,到处寻找,却找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去哪了?去哪了??”他绝望地自言自语,陷入了魔怔之中。

突然间脚下被一样东西绊住,他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回身一眼,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浑身冰冷的人,确切地说,是一具尸体。

白玉朗吃了一惊,他刚想站起身,脑后却遭到一记重击。他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十一

身体似乎在摇晃,头痛欲裂。

白玉朗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五花大绑地躺在牛车之上,身边都是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妇人。他们各个衣衫凌乱,表情绝望。

他环顾四周,车子外面也有很多被捆绑着的人,他们在鞭子的抽打之下,艰难地行进着。

而鞭打他们的,是一群穿着兽皮铠甲,带着皮制军帽的人。

“这……这是要去哪?”他晃了晃迟钝的脑袋,艰难地发问。

“燕京。”沉默一会之后,车上除他之外唯一的一个老年男子回答。他的头发胡子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泥土和擦伤。

“燕京?那不是金国的地界吗?我们为何要去那里?”

男子再度沉默,他仰望天空长叹一声,泪水从脸上滑落。许久之后,他哽咽着说道:

“大宋……亡了!”

仿佛一道响雷劈到了自己的头上。

大宋亡了,那繁华的汴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全部都化作了泡影。

自己的状元,也同样化作了乌有。

这三年的苦读,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对,自己的苦读不是为了那个功名,而是为了她。

对,至今为止的努力是为了解救她,必须找到她才行。

不能就这样被押往燕京,要回去。

他挣扎着站起身,一跃从车上跳下,朝着南方急奔。

一定要找到她。

一个金兵发现了他,飞起一脚将他踢倒,接一群金兵围了上来。

一定要找到她!

众人对着他拳打脚踢,他却依旧挣扎着不肯放弃。

找到她,把玉钗给她,让她做自己的娘子。

一个彪悍的大个子金兵凶神恶煞地拨开人群,他提起手中的马槊,用尾端向白玉朗的头上砸去。

鲜血汩汩而出,蒙住了他的双眼。白玉朗挣扎了几下之后,再度失去了意识,躺在血泊之中。

一定要找到她……

十二

北宋靖康二年,金军攻破开封城,俘虏了徽钦二帝,将二人连同后妃子女,王公大臣以及平民百姓共计一万多人押送北上。史称靖康之变。

对于这些俘虏的遭遇,宋金两朝的史书都对之讳莫如深。但还是有一些双方的当事人对其进行了记录,并保存了下来。

但这些记录也只是记载了两位皇帝和众皇妃皇子以及公主们的经历,至于那些大臣和郡王的子女,则如同细沙一样,被掩盖在了茫茫的历史长河之中………

五年后,燕京城。

天上正在下着大雪,鹅毛般大小的雪片纷纷洒落,似乎要将一切的哀伤掩埋。

城东的一处巷子里,一个身影正在地面上缓缓地移动。

他身穿着破旧的皮袄,浑身上下肮脏不堪,俯身趴在一块木板上,用双手在地面上艰难地爬行。

他便是曾经的东京四公子之一,丞相家的大少爷白玉朗。

被金人掳走后,他数度试图逃跑,最终被金兵打断了双腿。

和其他人一起被押至燕京后,又因为他已残废毫无用处,便将其丢弃在了街头。

他靠着行乞艰难度日,心中却仍旧不肯放弃。他期盼着能够回到南方,找到当初的姑娘,将玉钗送还给她。

他已不奢求能够和她结成连理,只希望看到她平安无事,了却自己一桩心愿。

但现在,恐怕这个心愿也难以完成。如今他已身患重疾,时日无多了。

胸口剧痛,呼吸困难,他已分不清这到底是病痛,还是心痛。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座浚仪桥,又看到了桥上的那个姑娘。但不知为何,她没有像以往的记忆中那样露出微笑,而吃惊而又痛苦地看着自己。

不,这不是幻觉,眼前站着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莺柔姑娘。

她身穿着土色的粗布棉袄,头上蒙着青色的围巾。昔日的青涩已经不在,此刻的脸上早已刻满了沧桑。

“娘,娘,你走呀你走呀。”她的身后,一个孩子在推着她,不停地催促。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端着的簸箕连同里面的煤一起,洒落在了地上。

白玉朗想哭,又想笑,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做出任何表情。

“公子!”赵莺柔冲了过来,将白玉朗抱在怀中,温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滴洒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啦,你……你这是…怎么啦…”赵莺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已经泣不成声。

白玉朗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来那日她送给他的那支玉簪,接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最后一丝微笑。

姑娘,我做到了。

姑娘,嫁给我吧。

他砸吧着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这样带着最后的微笑,躺在心爱姑娘的怀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公子!!!”赵莺柔放声痛哭,声音响彻云霄。

远处的酒楼上,隐隐传来阵阵歌声:

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

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鬓堆鸦。

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有些多余的尾声

“公子!公子!公子!”耳畔传来她的阵阵呼唤,身体也在被轻轻摇晃。但这摇晃越来越轻柔,呼唤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平静。到了最后,甚至称呼也发生了改变。对方不再叫自己公子,而是改成了……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

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咖啡店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靖康稗史笺证》,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他的身边,一名服务生正在看着自己。虽然逆着阳光看不清脸,但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关切。

“哦,没事没事,谢谢你。”他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自己刚刚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也很悲伤的梦。

“您……真的没事吗?”服务生再度关心地询问。她的声音十分温暖,让他的心中泛出一丝怀念。

“嗯,没事的,不用为我费心。”

“那就好,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说罢她转过身,向着前台走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猛然发现她盘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支古典的,白玉制成的头钗。

就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等等!”他惊讶不已,不由得叫住了对方。

“还有什么吩咐吗?”对方转过头,脸上泛着温暖的微笑,她的眼睛好似秋月,清澈有如湖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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