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嫁衣第十

天气大好，晴空万里，辰王府张灯结彩，因这是圣上亲自赐的婚，自是要隆重些，排场也大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贵人们今日竟是都来了，连烆王也来了。小厮们都扎了红腰带，丫头们也都带了红花，一个个都抬头盼着今日要迎娶的王妃娘娘早些过门，好看看这位名满京城，让自家主子心心念念的姑娘究竟有多美。到底是心中欢喜，干活比平日里也勤快许多。

再看颜府，也是热闹上了天。颜家幺女加入辰王府，从此颜家便成了皇亲，一时间也是躁动京城。颜安与夫人前后招呼着，脸上像是开了花，乐的像是娶媳妇儿而不是嫁姑娘。

颜家闺阁中，颜清扬坐在梳妆台前，一身红衣，满头珠翠，粉黛绛唇，妖而不艳，娇儿不俗，如湖心明月，镜中盛花。看着镜中身披凤冠霞帔的自己，纤纤玉指勾起一缕未挽起的青丝，在之间绕了两圈，眼神着落之处，却是镜中身后之人的身影。

素来白衣示人的武神今日难得穿了些色彩出来，虽仍是白色衬底的衣袍，却是用红黄粉三色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在裙摆处，银线绣的暗花，将牡丹的张扬之气压下去几分，却更显出着衣之人的脱俗与骄傲。行走时衣带微晃，似是牡丹花丛中款款而来，虽容貌未经脂粉，却仍旧绝世无双。

这身衣服，是林潼特意为这场婚礼定做的。从宁烈告诉她赐婚圣旨那天她就去京城最好的衣庄定了这件礼服，也是她唯一的一件礼服了。

想来除了今日，以后怕是再不会穿了。

“林潼，你看我这身嫁妆，可美么？”

“美。”

“若穿与你看，定然更美。”颜清扬忽而笑了，放开之间青丝，垂首道，“林潼。”

“嗯。”

“林潼。”

“何事？”

“林潼。”

“······我在。”

“林潼，此刻饶是你带我逃走，我也是跟你走的。”

林潼不语，从颜清扬身后走到了身侧，拨弄着桌子上一众精美绝伦的发簪，半晌挑了个孔雀插在了梳妆台前人的头发上。

“已是要为人妻了，怎的还这般胡傻。”林潼扶正了簪子，看着一身华服的颜清扬，却是半分也笑不出来。

“我出嫁，你不高兴吗？”

“高兴。”

“那你为何不笑？”

“西北战事未平，我笑不出。”林潼挑了红盖头，起手铺在颜清扬的凤冠上。

“你呀。”颜清扬轻叹了一声，垂了眼眸。

只是等了许久，这盖头还不落下。

“绾儿。”

“嗯？”

“那日桃林，你说要与我取一小字，可还记得？”

“记得。”

“等我平了西北，凯旋归来时，你赠我一小字，可好？

心中千回百转，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得点头。

大红盖头落下，终是情深缘浅奈若何，一滴清泪。

一声鞭炮响起，与你白首华发的心思，到底，也是不作数了。

林潼跨上马，她要送颜绾到辰王府，这段路只有她亲自相送，心中才能安稳。

于是这一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见了御封绛朱武神身披白底安华牡丹袍，面覆银质雕花武神面具，骑在千里骏马上，提着红绸，送颜家小姐出嫁，过门辰王府。

只是看热闹的百姓不知道，那个骑在马上目光清冷的武神，牡丹袍下心口的位置，有一方白娟帕子，上面绣着一束蒹葭。

是夜，从京中奔出两个身手持御赐令牌的人。二人皆是一身白衣，一骑绝尘，直奔西北而去。

听守城的城门官说，这两个人一个自称是宁世候，另一个带着面具，问什么都不愿多言。城门官知道，能夜间持手令出城的都是京中办要差的贵人，拦不得，也问不得。

但看着二人身后飞扬的尘土，他们却觉得，这两个人，似是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