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初心”“我就是我”等说法很流行,似乎在张扬人的个性。这些话的背后是对“我”的探究,我究竟是谁?我有何特点?我能干什么?这些问题是人摆脱不掉的魔咒。
张扬自我的风潮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不同的国度都不时的在上演。在我们大中国,这种思潮似乎方兴未艾。不过,好多年前就有观点认为,不要问我是谁,因为我没有内核,就像黑塞说的,人不过是一个洋葱头,当把我的一层层外皮剥掉之后,也就一无所有。而这一层层的外衣,就是在于周围人与事的交流中形成的,也正是这种交往,形成了我。我不在内,而在外。
说到这里,可以例举一些类似的现象:婚姻需要经营;不走动的亲属不如好邻居;不交往的朋友会变成路人。这些现象是否可以证明,人没有所谓的“本”,有的只是交往中产生的诸多结果,爱情、亲情、友情是交往的结果,而不是人天然且永远保存的属性。
这就是说,“我”的特性不在“初心”或者“本性”上,而在交往中的建构。这种创建,换个叙述的角度说,就是时间。
什么是时间?
这个日常使用的概念似乎不用解释,物理学家用平均的方法制定了时间,年月日时分秒,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多也不少。时间在匀速的前进着,世界万物都生活在时间中。
但“生活在时间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时间也像空间那样吗?世界万物可以生活在其中?这样一说就觉得不对。时间和空间是两个维度。空间是衡量延展、位移和体积的,那时间是衡量什么的呢?
先想一个极端的现象:上帝有时间吗?
上帝是永恒的。永恒意味着不变化,永远那么完美。祂就没有时间性。
时间意味着变化,减少、增多或者改变,而没有变化的事物就没有时间。也就是说时间是衡量变化的。
再回到关于“自我”的话题,正是因为变化,正是因为人是时间性的存在,所以,人才没有什么内核。由此想到这样的话,人生只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这很形象的表现了变化性,也就是时间性。
经院哲学家奥古斯丁说过:“我们通常说时间分为三类,过去,现在,将来,这并不准确。说得更准确些,三种时间是:过去的现在,现在的现在,将来的现在。这三种现在,以一定的方式存在于灵魂中,而在灵魂之外我们看不到它的存在。过去的事情现在是记忆,现在的事情于现在是直觉,将来的事情于现在是等待。”
奥古斯丁强调的当下,人只能活在当下,但所谓的活在当下,其实是活在过去和未来,过去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深深影响着“现在的现在”;但人有不安于活在过去,内在的力量推动着人朝向将来,付诸行动(包括思想)就是“现在的现在”。
说时间,对人而言,必然指向人的存在。
著名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有一段文字很精彩:“时间是一条把我们卷走的河流,但我们自己就是河流;时间是一只把我们撕成碎片的老虎,但我们自己就是老虎;时间是一团把我们烧成灰烬的火,但我们自己就是火。世界很不幸,是真实的;我很不幸,是博尔赫斯。”
所谓活在时间中,其实是说人如流水般前行,如火焰般燃烧,如老虎般抛开过去威风生长。这是对人生发展的形象写照。
人之所以不停的行动,是对死亡的焦虑与恐惧。人区别于动物的是,知道自己的必死性。为了超越这个可悲的结局,人们创造了灵魂。所谓的灵魂,就是“没有身体的人”,人借助灵魂超越了死亡。
“也许诞生和死亡并不只是我们命运的的开始和终结,而是我们整个生命不断重复的成分。在生命的每一个轨迹中,童年的死亡为青年的诞生开辟了道路,一次失恋或者一次任务的完成,使我们踏上了新的征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我们不舍弃过去,我们就不可能拥抱未来,无论未来是糟糕的还是美好的。我们就像义无反顾的探险者一样,不断的进入未来的世界,在那里,我们会发现陷阱,也会发现珍宝。”
马克思说,时间是能力发展的地盘。
所谓的时间,就是生命朝向未来的自我超越。
(参阅[西班牙]费尔南多·萨瓦特尔《哲学的邀请》林经纬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