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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齐,今年过年我们就说了吧,你爸妈应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沈沛看着刘齐,刘齐正在洗衣服——一件白色的卫衣。卫衣胸前染了几滴咖啡的污渍,刘齐费力的揉搓着。“穿衣服注意点,你又不洗,咖啡可难洗了。”刘齐嘟囔着。
“刘齐我觉得,今年过年就跟你爸妈提吧,我们都28了还要拖几年。”刘齐攥干卫衣,“棉织品最好不要拧,攥一下,不滴水了就可以晾上。这是我妈教我的。”沈沛有点不耐烦了,“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么?”说这沈沛走了过来,把手轻轻的搭在了刘齐的肩膀上。刘齐拿衣撑撑起卫衣,递给沈沛,“去晾上吧。”沈沛没再说话,默默的去晾上了衣服。
二十八年前沈沛和刘齐都出生在河北,刘齐是石家庄人,沈沛是承德人。五年前两个人在北京上班,沈沛在互联网公司做技术,刘齐在辅导机构教英语。四年前刘齐跟同学去看《消失的爱人》,沈沛跟同事去看《银河护卫队》。两条平行的线第一次有了焦点,“同学”和“同事”是朋友,在候场的时候他俩认识了。多么烂俗的剧情,如果不是真的发生,打死刘齐都不想接受这样的开场。
然而这世界上每天都发生那么多事,可能这样,也可能那样,却总不会是你想的那样。特别不会是刘齐想的那样。于是这个不能再烂俗的开场,有了更烂俗的继续。
三年前他们住在了一起,刘齐很注意生活品质,就在朝阳大悦城附近租了一套一居,月租金将近六千。沈沛家庭条件不好,刘齐又非常独立,房子的租金不低刘齐就主动和沈沛AA制了。这一住,就是三年,连水电都是A的,不是沈沛特别抠,而是刘齐执意要求。
刘齐特别独立,特别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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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齐生活在一个庞大的家族。爷爷和奶奶生了十一个孩子,五个儿子,六个女儿,刘齐爸爸最小是老十一。姥姥和姥爷生了九个孩子,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刘齐妈妈也是老幺。所以到刘齐出生的时候自己这一辈已经有三十三个孩子了。刘齐到底也没认清楚自己家的亲戚,每年过年都像是大型认亲现场,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密集恐惧症患者怕是要当场发作晕厥过去。
所有听说刘齐缺乏安全感的人都觉得这个人童年一定是不幸的,不知道是不是弗洛伊德影响力太大给我们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第一印象。事实上刘齐的童年不但不可怕,还相当的幸福,作为两边家庭的第三十四个孩子,也就是最小的一个,刘齐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刘齐爸妈是八十年代自由恋爱在一起的,在八十年代石家庄这个“魔幻现实注意”的城市刘齐妈妈夏女士也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人。
夏女士高中毕业,还是夏姑娘的她随着本家的婶子离开夏家店来到了长安区,阴差阳错之间进了生物研究所。夏姑娘愣是靠着自己的干劲儿,自学了菌类养殖,成了研究所的“知识分子”。站稳脚之后从老家带来了自己的对象刘先生,刘先生一边上夜校一边打一些零工。几年之后好好地“副研究员”不做,夏姑娘和刘先生回老家结婚、包地种起了个蘑菇。
其实夏女士和刘先生从小就认识,刘家庄和夏家店就隔着一条河,俩人打小就认识。夏女士家根红苗正刘齐姥爷老夏是个解放战争时候的老兵,划成分时候划成了贫农。刘先生家是大地主,七十年代末,成分还是压死人的时候。夏女士毅然决然“下嫁”了“地主羔子”。气得老夏差点要和夏女士断绝父女关系。刚结婚那几年,老夏是不跟刘先生一家来往的,这一切随着刘齐的出生而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