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总想起小时候除夕那些事儿来。
腊八过后,农事也都渐渐闲了下来。小年后,家家户户忙着杀年猪、大扫除、磨豆腐、做果子……
“三十的砧板——忙上加忙”“三十日的灶膛——越烧越旺”,除夕那天连空气里都充满忙碌而红火的气息。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祖坟冒青烟。杀完鸡褪去毛,人们都赶到前塘古井边剖鸡剖鱼刮肉洗菜。前塘井水热气腾腾,人们忙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功夫,屋场上空炊烟袅袅,空气里弥漫着煮鸡煮肉的香味。
“打一千,骂一万,大年三十一顿饭。”敬过天地祭过祖先之后,家家户户拿出最好的食材,使出最好的厨艺,准备着年夜饭。
开饭了!土鸡煮粉皮 、油豆腐煮猪肉、冬笋炒腊肉、猪肚蒸盆、酸菜扣肉、红烧鲤鱼、小炒黄牛肉……外婆在我们家过年的时候,年夜饭颇有仪式感。最后一个菜端上桌,一家人全部落座后,坐在餐桌C位的外婆便颤巍巍地端起举杯:祝福她女儿女婿身体健康,祝福我们几个外孙学习进步,祝福全家万事如意。接着大家一起欢笑着喝酒吃饭。这一顿,饭菜酒水管够,只怕连贴不化食。
热腾腾的饭菜、热腾腾的糯米酒、暖烘烘的炉火、其乐融融一家人,现在回想起来,仍是那么的美好!
饭后,父亲贴完春联,把家人们“劳动模范”“劳动积极分子”“三好学生”等各种奖状贴在墙上最醒目的地方后,便忙着擦拭灯罩,给灯盏添满煤油。我的任务是担水。这一天,人人要洗澡,用水量很大。屋场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正月初一不担水。待大家洗完澡,我担满水缸后,还要用大木桶贮满一担水。
二姐和小妹的任务是洗衣服。全家人从里到外换下的衣服,满满两铁皮桶。二姐挑着到前塘古井边,小妹拿着刷子跟在后面,穿着长筒雨靴,迎着寒风在水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幸好古井水暖。
各个生产队用三合土筑就的晒谷场本是我们儿时的娱乐场。因怕霜冻晒谷场早早铺上了一层灰土草皮。晚饭后,屋场里的几十个大小孩子不约而同地来到坊下狮子门前集结。有的炫耀着自己的新衣服新帽子;有的展示着自己的压岁钱新玩具;男生们更多的是商量着初一到哪些人家捡鞭炮。
在没有春晚的年代,除夕夜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晚饭后,父亲会给我和小妹每人一份压岁钱——一张崭新的二角纸币(父亲赶集置办年货时特地到银行换来的)。有时,因为我成绩好,父亲会奖励我一张火纸。说好要一起守岁,可一盘果子吃完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抵不过瞌睡虫,早早地钻进了被窝。油灯下,父亲一边切着旱烟一边陪母亲说着话。除夕夜,最忙的是母亲,似乎有做不完的事。她要准备好第二天的果品饭菜,要准备全家人的衣服鞋袜,还要准备第二天的猪食鸡食。等母亲为我们钉好最后一粒扣子,在我们床头放好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鞋袜时,夜已经很深了……
几十年过去了,母亲在除夕夜为我赶做的黑布鞋,为我改造的长筒袜,为我翻新的棉衣裤……那些温暖的场景还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人间烟火气,最美在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