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懵懂
08年高考,八年前,互联网还不是这么发达,家里有电脑的很少,要上网还要到网吧,而上一次网吧的费用都够我剪一次头发了,而且据说坏孩子才去网吧,电视里经常有关于青少年在网吧里抽烟喝酒什么什么的新闻,所以高中三年从未去过网吧;智能手机更是见都没见过,其实,连最简单的2G手机家里也就只有爸爸有一部;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所在的市了,连省会都没去过。
所有关于大学信息的来源都是《招生之友》的宣传,或者杂志报纸这样又红又专的媒体,一个刚过完18岁生日的女娃娃,长期接受这样的信息,对未来事物的认识能有什么辩证认识。于是,报考了这所僧学院。
体检前,要找班主任拿表格以及相关的证明。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很有智慧的一个人。那天在他办公室,他说“农家子弟,考这样的学校,一般是考不上的”,我爸说试试吧,我也觉得多一次机会,挺好。“没有关系几乎不可能”,我爸还是说试试吧,大不了就当是去旅个游。
听到这里,班主任就说“既然这样,那我建议去上海学医吧”,对此,我是清楚地明白我不愿意当医生的,救死扶伤很神圣,但我受不了血肉模糊的样子。
于是,就去报名、体检。
后来,放了暑假,就天天在家里给田地拔草。
一天, 正在邻居家后院的那块地拔草,我爸说“大队让我过去拿你的通知书”。
于是,早早就回去了,等啊等,终于,看到爸爸把通知书拿回来了。
录取了!
一家人激动万分!
这时我说“爸,其实在我们省女生只招一个”。“只招一个?我说你怎么不愿意试试呢”
二、醉卧
然后就来到了这个一年只有冬夏两个季节的地方,冬夏之交“你要几度就几度”的地方。
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完全不是我想要的大学生活!
枯燥、虚伪!
这也不行,那也禁止;台前一套,台后一套。
什么都要管,东也要管,西也要管,吃饭要管,上课要管,连穿个衣服梳个头发都要管!
把时间占得满满的,没有自己的时间,一天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上自习,都在看管之列!
最喜欢的日子,就是周六的下午和晚上,那是唯一一块真正属于我的整块时间,我很珍惜。一到周六中午,舍不得回去午休,吃了午饭就去图书馆,一直待到晚上不得不回去的时间。
这也要做,那也要做,什么都要抓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抓不好!“肉食者鄙,不足远谋”
没有我崇拜的大师来上课。只有一位选修的宗教概论的老师,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吧,听他讲课简直是一种享受,笔记记了满满一本,考试前都没怎么去背、去复习,做起试题来却觉行云流水。这可能是我学得最认真的一门课了。
没有有意思的活动可以参加,不能泡图书馆一泡一整天,不能随心所欲地安排时间,不能参加各种各样的实习去见识大千世界,不能在经历了初高中六年填鸭式的清心寡欲的学习之后通过各种途径摸索试探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事业,对四年之后的自己何去何从没有概念,似乎只有上研上博然后留校一条正道。
最极品的就是大环境的三观。保不了研的,都是loser;保不了还可以考,考不上的,都是loser;考上了研,还要考博,考不上的,都是loser;考上了博,还要留校,留不了校的,都是loser。就是这样一种很奇怪的氛围。经历了初高中六年的独木桥,现在又走上了独木桥。呵呵哒
也许我的叛逆期在初高中被压制了,那个时候才开始释放,于是仅有的一条路我不要走。
12年的那个夏天,坐了14个小时火车硬座,拖着行李箱只身来到魔都。That’s it!即将开展人生新旅程的地方!
报道那天火车十点到火车站,又坐公交车,十一点才到单位门口,把介绍信递给门卫,门卫凶巴巴地说“等着”,这个态度让我心里的落差好大。“他们马上下班了,你下午两点半再来”。
后来一次吃饭,竟然同桌,说起来那天是他接待的我。我说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的人很凶。
我只好先吃点饭,去了一家饭店,点了份鱼香肉丝,结果香得我根本吃不下去,把米饭吃完就走了。
人生地不熟,没地方可以去。就在单位门口晃悠,七月的天气,风真大!不一会儿,又下起了雨,一家格力空调店的老板说“进来待会儿吧”。
下午去到办公室,说“坐下等着吧”。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去宝山报道!”
好心的王领导,热心地给我打了辆车,还告诉我哪种出租车更便宜。一路上,司机一直在为我介绍魔都的景物,所以不很拘束,终于感到大都市也不是满满的恶意,冰冷的心开始回暖。
后来,就开始了集训,发现一多半的时间都用来排练节目了,我这样五音不全的人竟然也要登台!
演出结束,隐隐约约明白有些事情要发生。我欣慰的是,无论际遇如何,至少那份傲气还在,我可以说“不”。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于此,我应该是受令狐冲影响。师傅对他恩重如山,让他杀田伯光,他觉得田伯光不当杀,所以宁可自伤手臂;任我行武力相逼他接任掌门,他宁死不从,“不”!就是这样一个武功平平,被逐出师门,被初恋抛弃,从头到尾也没有走过高逼格武林秀场,还拖着随时会挂掉的病弱的身体,竟然一次次对各大BOSS说“不”。令狐兄有意思的紧啊!
这种迷之气质,我喜欢!
回到单位,除了每天和小伙伴们玩耍,就是做一些高中生都会做的工作。
那段时间,我喜欢上了跑步。
跑道上,一个人。
耳边有打球的呼喊声,有施工的机器声,我一步一步,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一圈圈跑下去,不为了什么?也许是想要有点不一样的东西来警醒自己吧
我就怕,怕自己在这样的一天天里,堕落沉沦,终于有一天习惯于自己曾经鄙视的东西,怕自己失去那股书生意气,怕把梦想遗忘在角落,为了一次升职勾心斗角,为了一次福利尔虞我诈,为了把老公看好费尽心思,终于成为某个意懒懒午后的谈资,闲翻日记,感叹一声“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可是,明明大千世界那么广阔,明明真正的爱情是一句话一辈子。
曾梦想,如梁红玉习得一身武艺,驰骋疆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为了兄弟姐妹们的安危不受将命,功成身退,在一间农家小院里含饴弄孙,成为一个有故事的老奶奶;
曾梦想,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山村小学里教书,周末带小朋友们爬山、春游,给他们阅读好的书籍,见识更广大的世界;
曾梦想,成为某个领域的高手,指点江山,把行业推进;
曾梦想,认识几个一见如故的高手,惺惺相惜,义结金兰,睥睨天下;
曾梦想,遇到一位伴侣,牵手就是一辈子,在吃过晚饭的傍晚,闲聊散步。
一个人的时候,我无数次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去僧学院,而是去了西安,那会是什么样的境况,我和什么样的一些人有着什么样的际会?我会比现在更优秀还是更差劲?我的本领是更大还是更小?我的眼界是更宽还是更窄?我挣得会比现在更多还是更少?我对家人能更好还是更差?我距离梦想是更近还是更远?
答案永远都是前者。于是辗转反侧,后悔绝望。
三、谁怕?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日夜纠结的终究会得到和解。
这次回到母校,经历过一年半,曾经那么心心念念后悔懊恼的东西,终于一点一点释然了。
如果第一次我没来僧学院,这些年,我想我对家里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又如果我愿意去调整自己,所谓的去适应环境,那我想我现在还在读博。又怎么能遇到这几年遇到的可爱的人儿。感谢当年倔强的自己!
冬哥的成熟大气,我笑他是“生而知之”,总是将我从幼稚的思维中拽出来。最感动的一句话是“想和你手拉手一辈子,只要你不说离开我,我就不会放手”;
还有我最疼爱的小女儿,每次听到她那声“妈”,心都化了!
小池的机智活泼,敢爱敢恨。有人把她惹毛了,也敢于说“我就是不喜欢X,ta的事不要问我”,率性至此!跟我讲很多她的神奇经历,现在有一个眼里只有她的老公,和一个更机智活泼的小小玄;
小茹的三观,这样一位富家女的三观竟然和我不谋而合,想来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当年,小茹舍门当户对的富二代、准婆婆天天普拉达、阿玛尼不嫁,嫁给了爱情,太赞!正是三毛说的,“如果我不喜欢,百万富豪我也不嫁;如果我喜欢,千万富豪也嫁。”
见识了班长作风的领导,见识了大帅作风的领导;见到了赏识自己的领导,也见到了不喜欢自己的领导;见到了喜欢自己的同事,也见到了不喜欢自己的同事。
对于这些我都很感谢,我非常感谢赏识和喜欢我的人,你们增强了我的自信,陪伴了我的岁月;也感谢不喜欢我的人,让我避免自大。
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