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
阳光已经透过窗子,跳到了我的床上,我却迟迟不肯钻出被窝,感觉要与这个世界隔绝,把自己禁锢在这唯有温度的天地。十点、十一点……父亲终于来了,他像往常一样,敲了敲门,只说了一句:“阿蕾,起来吃早饭了,你那胃啊,会受不了的!”说完便离开。我在床上磨蹭了半个小时,才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家里早已忙成一片。
我的婚礼,父亲打算在家里操办,因此请来了村里所有厨艺最好的婶婶婆婆,她们分工合作,从采购到配菜,个个忙得不亦乐乎。74岁的爷爷和68岁的奶奶也在忙着筹备我的婚礼,尽管人手不够,可他们就是不让我动手。
正月初五
今天家里更热闹了,各种需要摆上桌的凉菜已经提前做好,扣肉、白切鸡、粉蒸排骨、炸鱼已经备好,随时等着上锅。家里的两个灶台从正月初三开始就没有停歇过,烧火的师傅不停地往里添柴火。
未时刚到,伯母急匆匆地找到我,说:“阿蕾,赶紧去洗澡,我给你提了水。”“伯母,洗那么早干嘛?刚吃饱饭呢!”“叫你洗就去洗,待会儿再跟你说。”后来才知道,在我们农村,新郎和新娘谁先洗澡,那么以后家里就谁做主,尽管知道这是迷信,但洗完澡,我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飞哥,他却说,我早就洗完了!我匆匆挂了电话。
晚饭过后,家里大厅摆了一排方桌,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干果,每个座位上还摆了一个酒碗,桌子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脸盆。原本平静的老屋瞬间热闹起来,笑声、嬉闹声、谈话声连成一片。不久,大厅便挤满了人,坐的坐,站的站,比过年还要热闹。这时,家里的一名长者清了清嗓子,用客家话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借此机会在这里给阿蕾送祝福,我们先请阿蕾的父亲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父亲端起我给他斟满的酒碗,先向到来的亲戚朋友致谢,接着开始回忆我从小到大走过的这一路。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时而假装看看地上,时而看看手表。接着是爷爷奶奶致词,尽管话不多,可却足以让我泣不成声。我回想起了我的小时候,那些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每一寸日光。姨妈、表妹、表弟边哭边说,我知道他们有万分的不舍,外婆没来,不是不愿意来,是怕自己从头哭到尾。母亲不在了,不能看到我出嫁,这注定要抱憾终身。陪伴我走过14个春夏秋冬的闺蜜——巧也坐在家里人的席位上,在我心里,我早已把她当作家人,我的喜怒哀乐,她懂得。一路走来,庆幸有她的陪伴,让我在一次又一次绝望中看到未来的美好。
茶话会后,我拿着母亲仅存的几件衣服,连带冥纸一起烧给母亲。正月的晚上寒气逼人,我跪在地上,泪眼婆娑,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撕心裂肺的痛。时隔五年,家中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温存,有妈在,家才在。不知过了多久,火熄灭了,我对着母亲坟墓的方向磕了三下,缓缓站起身来。
正月初六
天未亮,我早早地起来化妆,爷爷奶奶、爸爸比我起得更早。前几天一直下雨,祈祷今天是个艳阳天!
9时,家里开早饭,村里的亲戚朋友就位,新郎带着迎亲队伍接亲,外面热闹得很,我却只能呆在房间里,静静等待。早饭过后,飞哥手捧鲜花接我,当看到他单膝跪地,伸出右手牵我时,那时的我才意识到自己要嫁人了!我将迎接我的新生活,只不过陪我跑下半程的不再是爷爷奶奶、爸爸,而是眼前这个你爱了几年的男人。大厅拜过祖先,跨过最后一道门槛,在离开家的那一刻,家人一直嘱咐我:往前走,别回头!我明白,无论我走多远,永远不会失去爱我的家人。
于是,我朝着新家走去,离开那个曾经给我温暖,充满回忆的家,越走越远,越走越远……